“编纪者?”江眠试探着问。
老者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慈祥的笑容。“看来老疤(交易老者)跟你提过我。他总是不甘寂寞,喜欢和新人打交道。”他的目光落在江眠粗糙的躯壳上,尤其是那双闪烁着微弱薪火的眼窝,“很特别的‘凭依’……新鲜的‘渊胃残渣’为基,却融入了一丝……坚韧的‘意志之火’和‘古老错误’的余韵。你不是普通的‘掉下来的’,对吧,孩子?”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彻般的穿透力。江眠感到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几乎无所遁形。
“我……不知道。”她依旧沿用之前的说法,但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迷茫。
“不知道,往往是知道的开始。”编纪者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书砖”,“过来坐吧。‘净化日’还要持续很久,外面的‘光流’暂时不会深入这种‘信息沉淀厚重’的古老残骸。我们有时间聊聊。”
江眠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编纪者对面一个由典籍堆成的“墩子”上坐下。近距离看,编纪者的面容更加清晰,那些皱纹里仿佛镌刻着无尽岁月的信息。
“您……不怕‘净化’吗?”江眠问。
“怕。”编纪者坦然道,“但‘怕’解决不了问题。‘大净化’是系统维护的必要程序,就像人体需要排泄废物。我们这些‘遗民’,就是它需要定时清理的‘代谢残渣’。躲,是唯一的选择。而如何躲得更久,活得更有‘意义’一些,就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意义?”江眠咀嚼着这个词,在这片绝对的废土上,这个词显得如此荒谬。
“是的,意义。”编纪者目光扫过周围堆积如山的腐朽典籍和怪异收藏,“即使是被判定为‘无价值’的‘废料’,其本身的存在,其被废弃的原因,其残留的结构和信息……也构成了另一种‘真实’。我的工作,就是收集、整理、研究这些‘被遗弃的真实’,尝试拼凑出‘系统’不愿承认或已经遗忘的‘另一面历史’。”
他随手从身边拿起一块厚重的“书砖”——那其实是由无数粘合成一体的腐烂书页构成的硬块,表面布满了模糊的、无法辨认的字迹和图案。“比如这个,来自某个被整体废弃的‘低魔世界模板’。它的文明因为过度依赖一种名为‘魂石’的能源而陷入停滞,最终被系统判定为‘缺乏演化潜力’而丢弃。但在这个文明的最后阶段,他们的学者留下了一些关于‘灵魂与物质转换临界点’的猜想,虽然粗糙,却触及了某些系统基础规则的边界……”
他又指向远处一个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一团不断缓慢蠕动、散发出微光的肉状组织:“那个,是从某个‘生化灾难世界残骸’深处找到的‘样本’。一种试图突破‘物种隔离’和‘基因锁’的失败实验产物。它本身是‘错误’,但它失败的‘方式’和‘过程’,却揭示了系统在‘生命演化规则’上设置的某些‘隐性限制’……”
编纪者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专注与热情。
江眠听着,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在这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终极垃圾场,竟然有这样一个存在,以如此冷静、理智甚至堪称“学术”的态度,研究着这些被抛弃的“错误”!
“您……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江眠忍不住问。
编纪者沉默了片刻,眼中那温和的微光似乎黯淡了一瞬。“我?我曾经是……‘系统’的一名‘档案管理员’,负责归档和初步评估各个‘实验场’提交的‘文明发展报告’和‘异常事件记录’。在一次处理某个高危‘认知污染’事件档案时,我……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疑问。”
“什么疑问?”
“我开始怀疑,系统对‘文明潜力’和‘异常风险’的评估标准,是否真的绝对‘客观’和‘公正’。”编纪者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发现,一些展现出强烈‘个体独特性’和‘非理性创造力’的文明,往往更容易被标记为‘高风险’而被提前干预甚至抹除。而一些循规蹈矩、完全按照系统预设路径发展的文明,即使最终陷入僵化死寂,也能获得更长的‘观察期’。”
他抬起头,看着江眠:“我开始质疑,系统所维护的‘平衡’与‘秩序’,是否在本质上,是一种对‘可能性’和‘意外’的恐惧与扼杀。我试图将我的疑问写入一份内部报告……然后,我就出现在了这里。我的权限被剥夺,记忆被部分模糊,但核心的‘研究习惯’和一部分知识保留了下来。系统没有直接‘消化’我,也许觉得我这点‘错误认知’无伤大雅,也许……是将我当作一个有趣的‘观察样本’,丢进了这个垃圾场。”
原来如此。一个因为“思想错误”而被流放的前系统雇员。
“您研究这些……是为了什么?向系统证明它的错误?还是寻找离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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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纪者笑了,笑容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了然。“证明?向一个绝对自洽的系统证明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