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没亮。
她皱眉,又试了一次。这次镜面闪了一下,浮出几道断续的线条,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拼不出完整图像。
“它坏了?”赫连轩走近。
“不是坏。”她合上盖子,“是被人动了手脚。”
两人沉默片刻。外面传来更鼓声,三更已过。
南宫璃从袖中取出一块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小撮粉末,颜色发暗,带点红。这是第二组特工从赫连风旧宅窗框上刮下来的。
“这不是普通颜料。”她说,“是用血混着朱砂调的符灰,专门用来标记目标人物的行踪。谁碰过这东西,影盟就能顺着气息找到他。”
赫连轩盯着那堆粉末:“第三组的人接触过铜牌,也拿过木牌。”
“所以他们现在很危险。”南宫璃把粉末重新包好,“我已经让他们撤离藏身点,换三个新面孔顶上去。”
“你信不过原来的?”
“我不信这个。”她拍了下镜子,“刚才回溯画面时,有一瞬间,我看到的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另一个人的视角。就像有人躲在镜子里,借我的眼睛看外面。”
赫连轩眼神一紧:“你能确定?”
“不能。”她摇头,“但我知道,不能再用了。”
她起身走到墙角,拉开一道暗格,取出一个黑檀木盒。盒子四角镶着铜钉,正面刻着一圈细纹,像是某种封印。
她把镜子放进去,合上盖子,双手结印,在盒面画了一道符。
“影封咒。”她说,“三年前第五先生教的。一旦启动,三个月内没人能打开它,包括我自己。”
“那你以后怎么办?”
“靠脑子。”她笑了笑,“以前没有镜子的时候,我也活得好好的。”
——
赫连轩回到书房时,天还没亮。
他把铜牌放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背面有道划痕,形状像半个字。他拿出密信副本,铺在桌上比对。
信末那个暗红印章,盘蛇图案,和铜牌上的划痕能拼成一个完整的符号。
他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底柜前,搬开几卷兵书,摸到最里面一只旧匣子。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生锈的铜印,是他早年查案时缴获的证物。据说是赫连风年轻时私刻的家主印信模子,后来被没收,一直锁在这儿。
他把两枚印并排摆好。
纹路完全一致。
不只是相似,是同一块模子刻出来的。
他盯着那枚旧印,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赫连风在他父亲寿宴上敬酒时低垂的眼神;兵部尚书来访那天,他恰好出现在偏厅;还有前些日子,军械调拨单刚递上去,他就主动请缨去押运。
每一步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棋。
赫连轩把两枚印一起收进铁匣,贴身藏好。他提笔写了一道令,召亲卫副统领寅时三刻来见。
写完,他又停下。
万一亲卫里也有“种子”呢?
他撕掉纸条,改用口谕,只让心腹传话,不落一字。
——
南宫璃再来密室时,带了一份图纸。
她把黑檀木盒放在案头,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张薄绢,铺在桌上。
“这是我昨晚强行从镜子里抢出来的最后一段影像。”她说,“它快撑不住了,但我抓到了一点东西。”
赫连轩凑近看。
图上是一张组织结构图,像是用血画的,线条歪斜,但能看出层级。顶端写着“影首”,下面分三支:一支标着“朝”,一支标着“军”,一支标着“阁”。
“军”这一支下面,有个名字被圈了出来:**赫连风**。
“他不是普通联络人。”南宫璃指着旁边一行小字,“这里写着‘执钥者’,意思是掌握赫家内部机密通道的人。只有他这种身份,才能不动声色地安插内线、调动资源。”
赫连轩盯着那个名字,没说话。
“你还记得昨夜第三组带回的木牌吗?”她继续说,“上面写的‘初五子时动手’,不是劫粮那么简单。我让人查了赫家所有粮仓的排班表,那天晚上,负责守东仓的是你亲自提拔的周校尉。”
“周猛?”
“就是他。三年前你在边关救下的那个伤兵。”
赫连轩眉头一跳。
“巧合太多。”她说,“要么是他变了,要么……他从来就没变过。”
“你是说,他一开始就是赫连风的人?”
“或者更早。”南宫璃低声说,“是影盟埋的。”
两人静了一会儿。
“城西旧宅呢?”赫连轩问。
“是空壳。”她说,“表面是赫连风的产业,实际早就转给了一个死人名下。查不到真身,但所有情报线路都指向那里。它现在是影盟的一个中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