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回头去看大殿。
叠风已经等在南门外。他换了一身深色法衣,衣角绣着昆仑剑纹,腰间佩着剑令,手里握着一根短杖。见我走近,他微微颔首,没说话。
我也停下脚步,将仙缘镜收回袖中。这动作很轻,但我知道它现在不一样了。它不再只是逃命时用来预警的工具,而是能带我们找到归墟核心的眼睛。
“走吧。”我说。
他应了一声,跟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
守卫弟子站在门侧,手按在剑柄上,目光追着我们移动。医阁的仙使从回廊那边快步过来,手里端着一只玉盒。
“叠风!”她喊住他,“至少把护脉丹带上。”
叠风脚步未停,只抬手一挥,袖风轻轻扫过玉盒边缘,盒子便稳稳落在台阶下。他声音平直:“药吃多了没用,伤自己会好。我要做的事,不能靠丹丸撑着。”
那仙使站在原地,没有再追。
我们穿过山门前的广场。风从若水河方向吹来,带着一点湿气。这条路我走过一次,那时是被灰雾逼出来的,右臂流血,左腿几乎拖不动身子。现在我的脚踩在石板上,每一步都踏实。
叠风忽然开口:“你刚才在殿里说,这次不是逃命。”
我点头。
“那是什么?”
“是去完成没做完的事。”我说,“上次我们只知道跑。这次我们知道哪里该走,什么时候走,怎么避开那些东西。我们有计划,有信标,有退路。这不是冒险,是行动。”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比从前更稳了。”
我没答话。其实我自己也感觉到了。以前每次靠近归墟,心就乱,怕再看到墨渊被封进东皇钟的画面,怕自己来不及救他。但现在不一样。我知道他在昆仑,在冰室里等着。我不用再守着他流泪,我可以为他做点别的。
我们走到山门最后一级台阶前。
远处群峰起伏,晨光铺在山顶,像撒了一层薄银。若水河蜿蜒而过,水面映着天色,平静得不像通往险地的路。
我停下。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守卫们自发站到了两侧。他们没有列队,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没有转身。
“他们担心我们会死。”叠风站在我旁边,视线望向远方。
“会担心的人,才会活着回来。”我说。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伸手摸了摸袖中的仙缘镜。它还在发热,温度刚好贴着手腕。这不是错觉,它真的在回应我。就像昨夜它映出残片里的隐藏路径一样,它记得我去过的地方,记得那些细节——地面震动的节奏,空气变重的时间,腐土味最浓的节点。
这些都不是运气能碰上的。
我闭眼,回忆起归墟深处那一段废弃旧脉。那里常年被混沌气覆盖,傀儡游荡,没人敢走。但正因为没人走,才是最安全的路。只要掌握能量低谷的周期,就能穿过去。
睁开眼时,我已经迈出了下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仙缘镜轻轻震了一下。
“它提醒你什么?”叠风问。
“不是提醒。”我说,“是在确认。我们在正确的路上。”
他点头,落后半步,进入断后位置。我们的距离保持在百步以内,这是计划里的安全间距。若有突发情况,信号符一亮,他能在三息内赶到。
走出山门范围,地面开始变化。石板路逐渐变成碎岩道,两旁草木稀疏,泥土颜色发暗。这是若水河上游的干涸段,再往前十里,就是通往归墟入口的裂谷。
我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放慢。速度要稳,不能让体能过早消耗。叠风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均匀。
途中遇到一处塌陷坑,宽约两丈,底下黑乎乎的,看不出深浅。我停下,从怀里取出一块信标石,捏碎一角,扔进坑中。
石头落到底部时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消失不见。
“下面是空的。”我说,“上次我就是在这里差点掉进去。现在不同了,我知道下面通向哪里。”
我从腰间解下一根细绳,绑在旁边一棵枯树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然后蹲下身,沿着坑边慢慢滑下去。
坑壁粗糙,磨得掌心发烫。但我没松手。下降到一半时,脚下触到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形。抬头看,叠风正俯视下来。
“我能跳过去。”他说。
“别。”我说,“节省体力。用绳索。”
他顿了一下,照做了。
上来之后,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低声说:“你连这种地方都记住了。”
“我记得每一个差点让我死掉的地方。”我看着前方,“所以这次,它们不会再拦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