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了,军医。其中一个短发士兵在放置好伤患后,往腿边抹了抹沾满双手的血液。让他活下来,拜托了。
盖伦·迪斯科尔迪斯转身看了看处于无意识呓语的伤员。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你可以叫他洋葱头。我们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另一位士兵说,他的脸上有着还在淌血的划伤。我们都是骑兵队的,军医。他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同伴,所以恳请你一定要治好他。
一个小个子女性在一片被漂白的小叶片写下洋葱头先生几个字,字体细腻优雅。她把叶片绑在伤员的左手腕上。我尽量,两位先生。军医虽然语气担忧却充满自信。只要不是死人,我都会拼上最后一口气。他有些自我感动。
两位骑兵颔首后准备离开。你脸上有伤。一个站在门口附近的半精灵女性叫住短发士兵,左脸这边。她用手比划着。
我知道,美丽的小姐。他甚至来得及对她抛了个媚眼。但是我不在意。我们还有仗要打。
这原是一栋旅馆,坐落在哥德玛投石机阵线不远的后方,现已经被改造成临时医院。盖伦·迪斯科尔迪斯是整个哥德玛帝国内最出色的外科医生之一,他宣称他和几个同僚甚至将整个托勒密时期最精湛的医学技术继承下来,加以改良,以传后世。战争永远都是医者最好的试炼场。从克里维多辛斯之战开始,他被各种炼金药所侵蚀的双手便已经拯救了一条又一条性命,让一个又一个原本面如死灰的面孔添上一抹抹欢笑,纵使笑脸下方的残疾将跟随他们一辈子。
和一般的战地医院不同,盖伦的医院里并没有充满伤员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因怕死而发出的祈祷、因不能作战而发出的愤怒。他的周围很安静,只有断断续续的打鼾声与新伤员的呓语。一排排躺在简陋木床上的无声病患、两名无所事事的半精灵女子,一名在来来回回当中确认姓名卡的女助手,还有蓄着小胡子,衣着考究,说话轻柔的盖伦·迪斯科尔迪斯,很容易让人认为这里就是传说中人死后会到达的贤者乐园,精灵们所说的极乐世界。当然,仅限正直高贵之人。
要开始动手术吗,大人?小个子,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助手问。
动手吧,弗洛伦斯。他想了想,说:还有,我不是以伯爵的身份待在这里的,而是医生。所以你应该称呼我为先生。
明白了,大人。他叹了口气。
洋葱头吃痛叫了几声,盖伦能看出来他痛苦的源头就在右腿,上面有一根断箭。麻烦把门关上,特蕾莎。他吩咐其中一个半精灵,语气却温柔得惊人。盖伦·迪斯科尔迪斯总是对人温柔以待,温柔得连刚成为母亲的女性都觉得震惊。他和其他粗暴的战地医生不同,前者自认为对生死早已看透,在医院中以粗话或下流的笑话来表征自己的坚强,而他不一样。他同样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那是自己的生死。面对每一位病人,他都尽量温柔相待,因为他认为,这是他人的生命,而他能做的就是最后给予怜悯与温暖。他把手轻搭在洋葱头先生的左肩,说出那一句所有医生都会说的谎言:你会没事的,先生。洋葱头流出了更多的汗。
弗洛伦斯捧来一个装满手术器具的大木盆。特蕾莎,特蕾妮。军医向半精灵姐妹摆了摆手,过来这边。你们负责这位洋葱头先生的手术。
半精灵姐妹瞪大了眼,浓妆艳抹的脸变得有些好笑。您在开玩笑吧,先生。特蕾妮抢在姐姐惊呼之前说:我们搞不好会把他杀了。
盖伦冷笑一声。如果你们直接把箭头拔出来,的确有可能会造成那种后果。但是现在有我指导你们,小姐们。我不会让那种事在我眼前发生。
两位半精灵四目相对,姐姐特蕾莎用精灵语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一通。特蕾妮一脸无奈。请过来这边吧,小姐们。他再次在手术台前让开位置,摆出手势。别忘了你们来这里的初衷。
是啊,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特蕾妮暗忖。当初,哥德玛发动总攻的前两天,军医们便已经向后勤部队召集人手,他们希望有人能够在接下来繁忙的医疗工作中给予协助。如军医们所料,没有多少人肯接下这项工作,他们宁愿将厚重的木桩插进地里、用铁锹挖战壕与粪坑、和辎重车队在森林中与各种猛兽搏斗。他们承受不了那种血腥场面,承受不了消失得比影子还快的生命,还有能残留三天三夜也阴魂不散的恶臭。所以,从两名女性半精灵自告奋勇说要参加医疗队到如今,盖伦·迪斯科尔迪斯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决战的第一天,伤员就多得出奇。盖伦有些欣喜地发现这两位半精灵姐妹的承受能力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她们没有晕,没有吐,即便是一位被流星锤不幸舔中下体,血肉模糊,尿血撒满一地的子爵被抬上手术台,她们也只是皱皱眉头。他很赞赏,赞赏这种自制力与坚强。他知道她们是营妓,但也不再是一般的营妓,她们既见过男人的外面也见过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