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忌没睡。
他受不了这味儿,更受不了被困在笼子里的窒息感。
趁着看守弟子躲在风口抽烟骂娘,萧无忌抱着沉重的木匣,钻出了门缝,摸到了悬崖底。
【洗剑池】。
这是一潭死掉的水。
池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那是千万把染血飞剑在此清洗后留下的金铁煞毒。
水面上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油污,那是用来中和煞气的炼金废液,在月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磷光。
而在这一潭死水的中央,倒映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东华主峰,【太白金顶】。
那里灯火通明,流光溢彩。无数飞剑如萤火虫般围绕着金顶盘旋,仙乐渺渺,云蒸霞蔚。
天上人间,脚下泥潭。
萧无忌坐在满是油污的岸边石滩上,用那只完好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粗糙的磨刀石。
“沙——沙——”
他开始磨剑。
磨的不是那把缠着胶带的断剑,而是一把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卷了刃的生锈铁条。
这是明天干活用的工具。
如果不把铁锈磨掉,明天洗剑时划伤了内门老爷们的灵剑,是要挨鞭子的。
左臂的绷带下,麒麟臂微微震颤。
黑金骨骼感应到了这池水中沉淀的庞大金锐之气,阵法回路自动开启,贪婪地吸食着空气中游离的金属粒子。
“沙——沙——”
磨剑声单调刺耳。
萧无忌看着水中的倒影。当年的他,在金顶吐纳朝霞;如今的他,在臭水沟里偷食残羹。
讽刺。
“喝!”
一声稚嫩却压抑的低喝,撞破了夜的死寂。
萧无忌手腕一顿。
有人。
在悬崖另一侧的乱石堆后。
他收起磨刀石,气息瞬间收敛,像鬼魅般融进了岩石的阴影。
那是一个少年。
瘦得像把柴,穿着大两号的麻布杂役服,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乱晃。
他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正对着空气比划。
动作很熟悉。
【青松剑法】。
东华剑宗最基础的入门式,也是所有杂役弟子梦寐以求的“登天梯”。
“不对。”
萧无忌在阴影中皱眉。
少年的姿势太僵硬。手腕压得太低,脚步虚浮,不仅没有青松的“挺拔”,反而像是一棵被大雪压断了腰的枯草。
“喝!”
少年又是一刺。
用力过猛,脚下湿滑的青苔一溜。
“啪。”
整个人狼狈地摔在碎石堆里,膝盖磕破,血渗了出来。
“废物……我是废物……”
少年趴在地上,拳头狠狠砸着地面,碎石嵌入皮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咬着嘴唇,没发出一点哭声。
“赵老虎说明天要检查进度……如果练不会,就要打断我的手……”
少年爬起来,捡起树枝,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继续练。
还是那个动作。
还是那个错误的发力点。
萧无忌看着他,像是看着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当年的自己。还没被废的时候,也是这般疯魔,只为了让师尊多看一眼。
“蠢材。”
萧无忌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本该转身就走。作为潜伏者,多管闲事是大忌。
但他看着那个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的瘦弱背影,脚底像是生了根。
“那个位置……”
萧无忌的目光落在少年的手腕上。
“剑不是那么握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
在少年再一次错误的“前刺”动作即将成型的那一刹那。
“咻。”
指尖轻弹。
石子破空,没有灵力,只有纯粹的指劲。
“啪!”
石子精准地击中了少年的右手“列缺穴”。
“啊!”
少年手腕一麻,手中的树枝不受控制地向上一挑。
这原本是失误。
但就在这一挑的瞬间,枯枝划破空气。
“呜——”
一声清脆的破风声响起。
那是……剑鸣!
原本僵硬、滞涩的【青松迎客】,在这一挑之下,瞬间变得挺拔、舒展,仿佛有一股劲气贯通了脊椎。
“这……”
少年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树枝,手臂上还残留着那一挑的酥麻感。
那种流畅,那种力量通透的感觉,是他练了三个月都未曾触摸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