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连先帝都为之色变。
他深知守渊人血脉的奇特。若苏氏真的自毁核心,虽然不至让魔念立刻出世,但封印必然会大受损伤,届时想要再完美地利用魔念,便难如登天。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先帝忽然又笑了,那笑容阴冷而诡谲。
“你以为,朕没有准备吗?”他缓缓说道,“朕知道你有个女儿,名叫凌霜,今年……不过五岁吧?听说,她身上也流着你的血,虽然稀薄,但……未尝没有培养的价值。”
“你敢!”苏氏的理智瞬间崩断,她如一头被触及逆鳞的雌狮,周身隐隐有灵力波动,那是守渊人血脉被引动的征兆。
“你看,朕就敢。”先帝欣赏着她的失态,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要么,你带着开启封印的法门来见朕;要么,朕就接你的女儿入宫,好好‘培养’她成为新一代的‘钥匙’。或许,用她的纯阳之血来炼丹,效果会更好呢?”
“你……你这个疯子!”苏氏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疯子?”先帝仰天大笑,“为了长生,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做个疯子又何妨?朕等着你的答案。”
说罢,他挥了挥袖袍,转身走回龙椅,不再看苏氏一眼。
幻象至此,开始剧烈地晃动、破碎。苏氏那张写满了悲愤、绝望与决绝的脸,在凌霜眼前不断放大、扭曲。她能感受到母亲心脏的剧痛,能感受到那份撕心裂肺的护犊之情。
原来,那不是病逝。
原来,那不是抛弃。
那是一位母亲,在无法战胜的强权与威胁之下,用自己的生命,为女儿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不……”
凌霜的意识被从幻象中猛地拽回,她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寒渊洞窟的阴冷,远不及她心中那片冰封的海洋来得刺骨。
昀的虚影在她身旁静静伫立,声音里带着一丝千年不变的淡漠,却又似乎蕴含着一丝怜悯:“现在,你明白了。”
易玄宸快步上前,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凌霜颤抖的肩上。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竟在那样的场景下,选择了沉默。那份沉默,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成了帮凶。
凌霜没有回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用来握剑复仇,曾用来施展妖火,曾用来掐住敌人的咽喉。可她从未想过,这双手里,流淌着的是母亲用生命守护的血液,承载着的是母亲以死亡为代价换来的希望。
多年的恨意,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块,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气化。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悲恸。那是一种被真相扼住咽喉,无法呼吸,无法呐喊,只能任由痛苦在四肢百骸中疯狂冲撞的绝望。
她的恨,找错了对象。
她的怨,用错了方向。
她像个笑话一样,被蒙在鼓里,将最深沉的爱,误解为最卑劣的背叛。
就在凌霜的心神即将被这巨大的悲恸彻底吞噬时,一个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念头,如同一根游丝,从她灵魂的深处,从那沉寂已久的妖魂之境中,悄然浮起。
“……原来……是这样……”
那是烬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疲惫与……释然。
这个一直与她争夺身体控制权,视人类为敌的妖魂,在得知了苏氏的真相后,竟也陷入了沉默。或许,在“守护”这个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面前,妖与人,第一次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然而,就在这共鸣之中,一个新的、更加隐秘的伏笔,也随之埋下。
幻象中,先帝那句“朕已经知道了”,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凌霜混乱的思绪里。
他是怎么知道的?
寒渊的秘密,连易家都只是作为“窥秘者”窥得一鳞半爪,守渊人一脉更是守口如瓶。他一个深居宫中的皇帝,是如何得知“魔念”的存在,甚至知道它能用来炼制“长生丹”的?
这背后,必然还有第三个人,一个隐藏在暗处,将这足以颠覆天下的秘密,当作棋子,递到皇帝手中的……真正的“窥秘者”。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被排山倒海的悲伤所淹没,但它却像一颗种子,落入了凌霜心湖的淤泥深处,只待一个时机,便会破土而出,带来新的风暴。
此刻,她再也支撑不住。
长久以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复仇之火,在这一刻被彻底浇灭。支撑她“烬羽”这个身份的恨意根基,轰然倒塌。
她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迷茫中,开始涣散。
而那与她纠缠已久的妖魂“烬羽”,也在这场真相的冲击下,失去了所有的锐气与反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身体的主导权,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回到了“凌霜”自己的手中。
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