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表面漂浮的肿胀尸骸竟开始缓缓舒展，藤蔓上婴儿口唇般的花朵停止啼哭，转为低低的梵唱。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佛子声音清澈，每个字都像琉璃珠落在玉盘上，脆生生地敲进耳膜深处。
他脚踝上金色的锁链哗啦作响，锁链另一端拴着的巨大铁笼轻轻摇晃。
笼中九十九个薄纱少女停止了哭泣，她们跪坐在笼中，双手合十，眼中有茫然的光。
林枫腰间的脚骨铃铛突然叮咚一声脆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铃铛表面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是二姐临死前的表情，惊恐中混杂着难以置信。
“回头？”
林枫笑了，笑声很轻，却让血海泛起细密的涟漪。
“我走过的路，从来只有向前。”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灰黑色的火焰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朵与金莲大小相仿的莲花。
只是这莲花的瓣是半透明的，每片花瓣里都封印着一个微缩的世界——有的是白骨堆砌的城池，有的是鲜血汇成的江河，有的是怨魂嘶吼的荒原。
“既然你说苦海无涯……”
林枫手腕翻转，掌心的灰黑莲花飞上半空。
“那我就造一座桥，走过去便是。”
莲花炸开，炸出的不是光，是亿万根细如发丝的黑线。
黑线射向四面八方，每一根都精准地刺入血海中漂浮的一具尸骸。
尸骸剧烈颤抖，眼窝中钻出的血色藤蔓疯狂生长，藤蔓顶端的花朵再次张开，这一次发出的不是啼哭，是凄厉的尖叫。
尖叫声中，尸骸从血海中站起。
它们摇摇晃晃地聚集，一个挨着一个，肩膀顶着肩膀，头颅抵着脊背，形成一座由尸体搭建的桥梁。
桥梁从林枫脚下延伸，跨过整片血海，直抵佛子面前。
桥上每一具尸体的眼睛都睁着，眼珠漆黑，死死盯着佛子。
“施主执迷不悟。”
佛子轻叹一声，右手抬起，食指在虚空一点。
指尖触碰处，一圈金色的波纹荡漾开。
波纹所过之处，尸体搭建的桥梁开始崩塌。
不是碎裂，是融化。
像蜡烛遇热，尸体一点点软化，血肉与骨骼交融，最终化作一滩滩粘稠的红色胶状物，重新落入血海。
但就在桥梁崩塌的瞬间——
林枫动了。
他不是从桥上走，而是在桥梁崩塌的最后一刻，脚尖在一具正在融化的尸骸头颅上轻轻一点。
身形如鬼魅，穿过漫天飘洒的血肉残渣，出现在佛子面前三尺处。
“你的金莲，不错。”
林枫说着，右手探出，五指成爪，抓向佛子手中的莲花。
佛子不退反进，左手抬起，掌心对准林枫的手。
两掌相交。
没有声响，只有一圈黑白混杂的光环从掌心交接处扩散。
光环扫过之处，血海瞬间沸腾。
海面上的浮尸全部炸开，化作血雾。
血色藤蔓上的花朵齐声尖叫，叫声刺耳，能穿透神魂。
铁笼中的少女们再次哭喊起来，她们疯狂撞击笼壁，薄纱被撕破，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肤。
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
“原来如此。”
林枫撤掌后退三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掌心处，浮现出一个淡金色的“卍”字印记。
印记在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试图往皮肉深处钻。
“你修的慈悲道，不是度人，是……”
林枫抬眼，看向佛子。
“是把活人炼成傀儡，让她们替你承受业力？”
佛子微笑，笑容慈悲。
“施主慧眼。”
“她们自愿献身，替我分担三千红尘之苦。”
“每分担一分，我的道行就精进一分。”
“待她们替我承满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种苦……”
他顿了顿，看向铁笼中的少女。
“我就能褪去凡胎，成就‘无垢金身’。”
“到那时，这上苍之上的罪孽，将由我一肩承担。”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中满是悲悯。
但林枫只是冷笑。
“好一个慈悲佛子。”
“把自己的罪孽转嫁给别人，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既然如此……”
他抬起右手，掌心对准那个“卍”字印记，灰黑色的火焰涌出。
火焰灼烧下，印记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那我就让你……”
林枫一步踏出，身形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