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条路和吴峰走过的不一样。没有血莲铺路,没有孤身赴死,有的只是日复一日地行走、宣讲、对抗那些藏在笑声背后的侵蚀。
但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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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陈九踏上巡游之路。
第一站是江南水乡乌陵镇。此地百年来盛行“水傩”,每逢汛期便举行“送浊仪式”,以纸船载恶疫顺流而去。然而近年来,年轻人纷纷外出务工,仪式逐年简化,去年竟只剩三位老人勉强完成流程。
陈九抵达当日,恰逢端午。
他未穿法袍,只着一身青布短打,背着鼓囊走入集市。有人认出他是电视上报道过的“守门人”,围上来询问真假鬼神之事。他不多言,只取出一面小鼓,当场敲起一段《醒河谣》。
鼓声清越,穿街过河。
刹那间,镇中十数口古井同时泛起涟漪,水面浮现模糊人脸,嘴唇微动,似在低语。河边百年老柳无风自动,枝条垂落水面,竟勾起一串串暗红色符纸,全是近年被人偷偷投入河中的厌胜之物。
当晚,镇政府紧急召集村民大会。
陈九展示影像资料:近三个月来,该镇青少年自杀率上升百分之四十,夜间幻听报告多达七十余起,且多人描述“听见水底有人唱歌”。
“这不是心理问题。”他指着投影幕布,“这是‘溺魂潮’的前兆。你们丢下的不只是垃圾,还有对传统的轻蔑。当你们不再敬畏河流,河底的东西就开始抬头。”
全场寂静。
次日清晨,全镇自发组织清理河道行动。孩子们也参与其中,在淤泥里挖出大量残破纸人、锈蚀铜钱、甚至还有一具穿着清代童装的小型棺材模型。
就在焚烧这些秽物时,天空忽降大雨,火焰却不熄,反而腾起幽蓝火舌,凝聚成一人形轮廓,轻轻点头,随即消散。
老傩师之子跪地痛哭:“父亲说过,只要诚心重修仪式,河灵必现。”
于是,当年汛期,乌陵镇重启完整版“送浊礼”。百艘纸船列阵而出,每艘船上都写着一个曾在此地溺亡者的姓名。陈九亲自击鼓领航,鼓点与水流同频,形成奇异共振。
船队行至江心,突见水下亮起万点绿光,如星辰倒映,缓缓托起整支队伍。岸边百姓齐声诵念《安魂咒》,声浪冲霄。
那一夜,全镇无人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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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去,巡游行程已达六万余里。
陈九走过高原雪域,在藏地寺院中与喇嘛共演“金刚驱魔舞”;穿越戈壁沙漠,在考古营地为研究员举行“护心仪式”以防精神污染;甚至远赴南洋,在华人宗祠里指导华侨后代复原明代海傩……
每一次仪式,都让当地残留的守护之力复苏一分;每一面被擦拭干净的傩面,都在现实中织就一条新的信仰丝线。
全球范围内,已有超过两千人登记为“志愿守门人”,其中不乏医生、教师、程序员、快递员??他们白天各司其职,夜晚则依感应巡查社区异象,上报净音盟系统。
更奇妙的是,某些从未接触过傩文化的地区,也开始自发产生类似仪式。非洲部落将传统战舞融入驱邪节奏;北欧青年用重金属音乐模拟鼓点构建防护场;甚至有日本动漫创作者无意间设计的角色动作,竟与古傩步法完全一致,播出后引发观众集体通灵现象……
这一切,都被记录在《守门纪事》新增的附录中,命名为:“信仰的野火”。
李生白翻阅至此,不禁感慨:“原来吴峰点燃的,不只是传承,还是一种本能??人类面对未知黑暗时,总会创造出自己的光。”
***
又是一个清明。
葬鼓岭上,蓝莲花开得比往年更盛。一只蝴蝶飞来,翅膀呈黑白双色,飞行轨迹竟构成微型符阵。它绕莲三周,停驻于鼓槌顶端,静止不动。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城市高楼中,一名普通上班族忽然停下工作。
他名叫周平,三十岁,保险公司职员,生活规律,不信鬼神。但从上周开始,他每晚都会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之中,面前矗立巨鼓,耳边响起低语:
> “轮到你了。”
起初他以为是压力过大,直到昨夜,他在梦中伸手触碰鼓面,醒来时发现掌心多了一道裂痕,形状宛如鼓纹,且隐隐发烫。
今天上班途中,他鬼使神差地拐进一家旧货市场,在角落发现一面蒙尘的木质面具。当他拂去灰尘时,摊主惊讶道:“这东西放了十几年都没人问津,你怎么一眼就找到了?”
他买下面具,带回公寓,放在书桌前。
夜深人静,他凝视着它,忽然泪流满面。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明天要去请几天假。
因为他必须去南方。
而在地球另一端,某个地下实验室中,一组科学家正分析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