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困境,在她眼中渐渐清晰。
三世辰荣王曾力推改革,打破了严格的神族血脉壁垒,论功行赏,无论神、人,凡有功于辰荣者皆可封王,享有封地赋税。
这举措一度为辰荣注入强大活力,开疆拓土。可时移世易,异姓王封地制的弊端日益凸显:
诸侯国世代承袭,势力根深蒂固,彼此盘根错节地联姻,形成密不透风的利益网络。
用人唯亲成为常态,贵族子弟轻易便可占据要职,而真正有才干的寒门子弟却晋升无门,阶层日益固化。
赤宸的出现,像一把锋利而粗暴的刀,试图砍断这团乱麻。
他重用被压抑的寒门力量,以军功和能力为唯一标准,确实提拔起一批能征善战的将领。
但他对世家大族的打压也堪称酷烈,抄家夺产、手段狠辣,激起了后者更强烈的恐惧与仇恨。
如今辰荣内部,赤宸代表的“新贵”与老牌世族之间的对立,几乎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非外有西炎强敌,恐怕早已内部崩解。
“烂摊子……” 夜深人静时,馨宁望着窗外的冷月,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世家贪婪短视,寒门渴望上升而不得,赤宸以暴制暴埋下更多隐患,西炎虎视眈眈,中原诸侯各怀鬼胎……这分明是一个死结。
越看得清楚,她便越感到一种窒息的迷茫: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见证家族的衰落?
成为未来某位胜利者妆点门面的战利品?
还是徒劳地看着一切无可挽回地败坏下去?
这种清醒的痛苦,让她日渐沉默。
偶尔,她会远远看着哥哥赤水丰隆带着馨悦在庭院里玩耍,少年英气勃勃,妹妹笑语嫣然,那是她无法触及的、属于这个年龄本该有的纯粹快乐。
丰隆被保护得很好,父亲似乎有意让他远离这些纷争暗流,将来或可做个富贵闲人,或凭借妹妹们的联姻,安稳一生。
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三十岁,于神族漫长的寿命而言,不过是刚刚褪去幼童模样的少女时期,馨宁终于找到了父亲。
“爹爹,我想出去看看。” 她直接说道,眼神是久经思虑后的平静与坚定。
辰荣熠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眉目间却凝着远超年龄沉郁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三十年,足够他看清长女的聪慧与痛苦,也看清这辰荣乃至整个大荒,已是风雨欲来。
赤宸与西炎的战事已呈胶着,二十年拉锯,谁也灭不了谁,但彼此消耗巨大。
而中原那些诸侯,眼见赤宸无法速胜,西炎也无力反扑,各种心思又活络起来,暗流汹涌。
这天下,怕是要迎来更长久、更混乱的割据与争斗了。
他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也好。这府邸,这身份,于你是樊笼。趁着眼下还算有几分太平,出去走走吧,看看真正的山河,真正的人间。”
他顿了顿,补充道,“扮成男装,行事便宜些。带上信得过的护卫,但不必声张。”
馨宁没料到父亲答应得如此干脆,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连日来的沉郁仿佛被驱散了不少。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父亲:“谢谢爹爹!”
她转身欲走,脚步轻快。
“宁儿,” 辰荣熠在身后唤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既以男装行走,可想好了……用什么名字?”
名字?
馨宁脚步一顿,几乎是脱口而出:“穗安。”
“岁安?” 辰荣熠低声重复,似乎在品味这两个字,“是……岁岁平安吗?”
馨宁回过头,对上父亲慈和而复杂的目光。
她用力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一个誓言,也像在祈求一份渺茫的祝福:“嗯。岁岁平安。”
辰荣熠看着她,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温暖却隐含伤感的笑容,郑重颔首:“好。我的宁儿……我们,一定会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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