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刹那,意识被困在一个初生的婴儿体内。
婴儿细弱的经脉、尚未长成的骨骼、娇嫩的内腑,都在那庞大神魂的“重压”下发出不堪承受的哀鸣,几欲崩解。
“糟了!”
她甚至来不及观察周围环境,只能凭借本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自身庞大的神识、记忆封印起来,只留下一些破碎的、不成体系的记忆残片。
意识的最后,穗安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模糊又带着点自嘲的念头:“这会儿还真想成为一棵树了,时间到了就能化形,哪用受这份罪……”
细微的声响穿透了厚重的睡意,似乎有人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那脚步猛地顿住了。
紧接着,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刺破了室内的宁静:
“来人啊!有、有刺客!!!”
当穗安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柔软的织物包裹。
她费力地掀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精美花纹的织金帐顶,空气里弥漫着清雅宁神的淡淡香气,身下是极其柔软舒适的锦褥。
环境,看起来很富贵。
“我是谁?”她试着转动念头,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
似乎曾站在高处,俯瞰过万家灯火;还有一个模糊的、手持巨斧的身影……
但这些碎片彼此割裂,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谢穗安?好像有点熟悉。
李安宁?似乎也沾点边。但哪一个才是现在的“我”?
或许……都只是梦?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细微的动静传来,有人靠近了床边。
视线偏转,首先看到的是一位身着华丽宫装、容貌姣好却眉宇间带着浓郁忧色的年轻女子,正紧张地望着她。
女子身后,站着一位男子,身形挺拔,穿着暗纹锦袍,气度沉稳,只是此刻面色也略显凝重。
那男子正伸出手指,悬在的穗安的腕脉之上,指尖有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灵光流转。
女人忍不住压低声音急切问道:“夫君,馨宁怎么样了?”
男子没有立刻回答,凝神感知了片刻,眉间的结稍稍松开些许:“暂无大碍了,只是觉醒灵性身体受到冲击,我已施法助她稳固,睡一觉便好。”
女子闻言,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目光怜惜地落在女儿沉睡的小脸上,指尖轻柔地拂过那细软的胎发。
男子收回手,负于身后,踱开两步,望向窗外沉沉的天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挥之不去的沉重:“前线……父亲已殉国。珈珞……投降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艰难挤出,“这辰荣……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婴儿轻不可闻的呼吸声。
女人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却又被她强行逼退。她站起身,走到丈夫身侧,与他一同望向窗外那属于辰荣、却已风雨飘摇的河山,声音清晰而平稳:
“夫君,无论如何,我赤水一族,与辰荣王族共进退。先祖誓言,岂敢或忘?”
男子转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夫人……”他喟叹一声,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辛苦你了,刚刚生产,便要忧心这些。放心,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也会保全你们,保全我们的孩子。”
他的目光掠过床上并排安睡的两个小小襁褓,那是他的双生女儿,在乱世烽火中降临的珍宝。
一个叫馨宁,一个叫馨悦。
他默默在心中起誓,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为她们劈开一条生路。
襁褓中,看似沉睡的穗安,听到这些内心忍不住哀嚎,天哪这是要做亡国的王室女了吗?那不得注定命运悲惨。
时光荏苒,辰荣府内,早些年那种压抑紧绷的气氛,似乎随着孩子们的成长、尤其是前线不断传来的捷报,而渐渐消散,甚至被一种近乎亢奋的热烈所取代。
赤宸将军,这个名字如今是辰荣境内最响亮的战歌,也是西炎人闻之色变的噩梦。
他率领的军队势如破竹,将西炎边军打得节节败退,收复了不少失地。
捷报像雪花一样飞回辰荣府,每一次都引来一片欢腾与对那位“战神”的称颂。
然而,馨宁敏锐地察觉到,府中聚集在父亲身边的一些人,谈论的重心正悄然发生偏移。
起初是开心辰荣复兴有望;渐渐地,话题开始围绕父亲“正统的王室血脉”打转。
“主君,赤宸将军再能征善战,终究出身……咳,乃是山林异兽化形,野性难驯。
他能打仗不假,可治国安邦,岂能依靠匹夫之勇、野兽之心?”
“正是!我辰荣以礼以仁立国,以血脉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