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何有田跳上道旁的一个大箱子,他满脸都是血污,手里那颗高高举起的头颅同样也是。
“我襄樊营最重纪律,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尚还能向本队官长和宣教官反映,命令下达之后,只有无条件服从!”
何有田将那颗头颅又举高了一点,大喊道:“违抗命令者,同此下场!”
原先嘈杂的队伍,这时终于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道,被夜风一吹,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渡口。
众人这时终于意识到,现在已经进入了战场,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而打仗的时候,是没办法讨价还价的。
不远处的辎重队内,杜小官吓了一跳,他也没有意识到,原先软趴趴,笑嘻嘻,看起来不咋地的何干总,今晚如此强硬,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他们辎重队其实更累,如果有的选,这个时候也想要扎营休息。
但现在啥也别说了,干吧。
吴二苗走了过来,他刚才被淋了一脸的血,没条件去洗,只用衣角随便擦了擦,看起来很吓人。
“杜小官,你们辎重队赶紧把板车给拆了,木板搬到前面搭浮桥,赶紧的啊,何干总说了,天亮之前必须把浮桥给搭好,不然的话,要军法从事的!”
“好………………好勒。”杜小官不敢说别的,只得答应下来,心中却想,如果鞑子离这里真的只有半日路程的话,那咱们刚搭好浮桥,人家就来了,到时候怎么办?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是问道:“吴大哥,那炮队咋办,这运不过去啊?”
吴二苗一愣,摆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由于是临时起意,整个浮桥搭建的工作,都显得非常仓促。
架到一半,眼瞅着马上就要天亮了,何有田忽然感觉有点后悔,把力气都用在了这,要是鞑子忽然来了咋办?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不停催促众人加把劲。
渡口周围,一支支火把燃烧着,众人喊着号子,不停地将辎重、板车推下水,组成桥的模样。
远远望去,好似一个工地。
吴二苗在后头转了一圈,又回到何有田身边,低声说道:“何干总,炮队什么的还在后头,等会要是让他们先过的话,那大部队就过不去了,如果让他们后过,恐怕又来不及了。”
何有之前下令全军架设浮桥准备强渡,多少有点高压之下应激反应的意思,这时面对随之而来的一连串问题,又见半夜过去,那边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多少也有点怀疑自己。
这时,又被吴二苗给问住了,心中愈发烦躁。
可想了想,还是道:“这些大炮都是宝贝,不能丢,你去通知辎重队,让他们和炮队一起,把那些家伙弄过来,等会他们第一个渡河!”
吴二苗得了指示,又回到了辎重队那边。
杜小官他们被来回折腾的够呛,但这时谁也不敢说别的,只得耷拉着脑袋,拖动着沉重的身躯,又往炮队那边走。
炮队离渡口这边还有五六里路,三门营属神威炮,还有数门局属迅雷炮,停在那里,直径接近一人高的巨大车轮,分外显眼。
不论是局属、营属,还是炮营那些威力更大的火炮,其实外观上的差距并不是很大,许多零件都是通用的。
区别在于炮管的体积以及口径。
像是营属神威炮,佛郎机人又称作六磅炮,光是炮管就重五六百斤,伺候这样的大家伙,可实在不容易。
杜小官见过神威炮开炮的景象,威力确实比由虎蹲炮改良来的迅雷炮大许多,可重量也是啊。
今天......不,应该是昨天了,整整一天,他们辎重队好不容易才帮着炮队,把这些大家伙弄到渡口这边来,一想到等会还要伺候他们过河,杜小官就感觉无比的头大。
心中不由得又又又一次抱怨起老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把自己弄到辎重队来。
但没法子,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只能乖乖的干活。
到了炮队阵地之后,天已经微微亮了,杜小官还是很仗义的,安排手下,让他们先把比较好弄的局属迅雷炮给弄走,自己则与炮队的同仁负责更大更重的营属神威炮。
看着那三个大家伙,杜小官脑袋就有些抽痛,吴二苗也觉得头疼。
他知道杜小官忙了一天一夜,肯定疲惫不堪,于是摸出香烟递了过来:“来,吃支烟,歇会儿再干不迟。”
两人各自上了火,靠坐在神威炮巨大的轮毂边,吧嗒吧嗒的吃着烟。
天色更亮,但看着还是雾蒙蒙的,南边的渡口处,时不时有吆喝声传来。而在他们的面前,西南边有个野湖,枯黄的芦苇荡被寒风吹拂,沙沙沙的摇曳起来。
杜小官和吴二苗难得有片刻清闲,吃着烟,望着这样的景象,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吴二苗捅了捅杜小官:“听说你家妹子在襄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