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的发现,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通过数日来对细微矛盾与异常现象的持续观察、拼凑而得。
首先,是“规则”执行中的微妙“弹性”。
赵执事严查货单、按印留痕的新规,在码头上得到了严格执行。然而,林墨注意到,并非所有船只、所有货主都受到同等程度的“关照”。有几艘样式普通、却吃水颇深的中型货船,在靠岸查验时,往往由一两名特定的青衫弟子负责。这些弟子查验的速度似乎“恰到好处”——既完成了规定的步骤,又不会过分深究某些模糊之处。而且,林墨曾远远看到,其中一艘船的管事,在按完手印后,极其自然地将一个不起眼的、鼓囊囊的小布袋,随手塞进了负责查验弟子那宽大的袖口中。动作流畅隐蔽,若非林墨血瞳对细微动作的捕捉力,几乎难以察觉。
更值得玩味的是,这几艘船的卸货区域,往往被安排在码头相对偏僻、但恰好靠近赵执事麾下一支常设巡逻队驻地的泊位。卸货时间也多在巡逻队交接班或用餐的间隙。这种“巧合”,一次或许是偶然,多次出现,则隐隐指向某种默契的安排与保护。
其次,是人员流动与“肥差”分配的异常。
赵执事打击旧有贪腐,提拔新人,本是题中之义。但林墨从茶摊苦力们零星的羡慕与嫉妒的闲谈中,拼凑出一些信息:被调到“油水”相对丰厚的岗位(如某些特定仓库的看守、重要物资的押运辅助)的,并非全是能力出众或背景清白的新人,其中不乏一些原本在旧有体系中并不起眼、却似乎与赵执事某位心腹沾亲带故的人物。而几个据说因“贪腐”被严惩的旧人,其空出的位置,很快也被类似背景的人填补。
这些变动细微而隐蔽,淹没在人事调整的大潮中,但对于时刻关注权力细微流向的林墨而言,却像是一张正在缓慢编织的、以赵执事及其核心圈子为中心的新利益网络。
最关键的一次线索,来源于一次“意外”的“倾听”。
那是在一个无雨的阴冷傍晚,林墨“拾荒”至码头区与一片老旧仓库区的交界地带,这里堆满了破损的货箱和废弃的缆绳,气味复杂。他“选择”在一堆散发霉味的麻袋后“歇脚”,恰好能隐约听到不远处,两个背对着他、似乎正在低声争执的人声。
其中一人声音略显焦急年轻:“……王头儿,这个月的‘份子’是不是……有点重了?赵爷不是刚立了规矩,严禁……”
另一个声音苍老油滑,带着不耐烦的呵斥打断:“闭嘴!你懂个屁!赵爷的规矩是规矩,但咱们底下人办事,总得打点,总得让上面‘放心’!你以为那些新来的稽查是吃素的?没有‘孝敬’,他们能睁只眼闭只眼?能让你的船优先靠岸、快速通关?”
年轻声音似乎还有些不服:“可是……以前吴爷在时,也没这么……”
“以前是以前!”苍老声音压低,却更显狠厉,“现在是赵爷当家!规矩更严,但门路也更‘清楚’!该给谁,给多少,都有‘数’!你以为赵爷不知道?他比谁都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咱们按‘新规矩’来,把事情办漂亮,不出岔子,该孝敬的孝敬到位,赵爷自然……‘体恤’咱们的难处。不然,你以为那些被收拾的,是真因为贪了那点小钱?那是没眼色,没按‘新规矩’来!”
短暂的沉默后,年轻声音妥协了,带着无奈:“……那,这个数?”
“再加一成。最近风紧,上头打点的地方多。”苍老声音不容置疑,“记住,走‘兴隆号’的账,别用现钱。还有,管好你手下人的嘴,谁乱说话,坏了赵爷的‘规矩’,谁也保不住他!”
脚步声响起,两人匆匆离开。
林墨蜷缩在麻袋后,如同真正的朽木,内心却掀起冰冷波澜。“新规矩”、“孝敬到位”、“赵爷体恤”、“走‘兴隆号’的账”……这些关键词,结合之前观察到的“弹性执法”与“人事异常”,几乎可以断定:赵执事并非真正的清廉如水,他很可能在建立一套更加隐蔽、更加制度化、也更加高效的贪腐体系!以严打旧有贪腐立威,同时暗中划定了新的“利益输送渠道”和“保护费标准”,将关键环节掌控在自己信得过的人手中,确保大部分非法所得能安全、隐蔽地流入自己或其核心圈子的口袋,而表面上的规则执行则更加严格,以掩盖其下的交易。
“兴隆号”?这或许是一个关键的中间环节,可能是某家商铺,也可能是某个虚构的商号,用于洗白和转移这些灰色收入。
发现其贪腐的线索,对林墨而言,意义重大。这暴露了赵执事并非铁板一块,他同样有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