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原路返回那可能仍有尸腐藤活跃的地缝区域,只能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和血瞳对灵气流向的微弱感知,朝着黑沼林外围、但同时又相对远离之前战斗地点的一处地势略高的乱石坡地挪去。那里怪石嶙峋,缝隙众多,或许能找到暂时容身的所在。
短短里许路程,耗费了他近一个时辰。当终于抵达那片乱石坡,寻到一处被几块巨大滚石半掩、入口狭窄潮湿、但内部勉强能容人蜷缩的石隙时,林墨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滚了进去,然后便瘫软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
黑暗、潮湿、阴冷。石隙内弥漫着苔藓和某种矿物渗水的味道。但至少,暂时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大部分气息。
接下来,是与死亡赛跑的疗伤时间。没有丹药,没有灵泉,没有师长护法。只有他自己,和体内那柄既能救命也能要命的双刃剑——噬灵蛊。
第一步,处理最致命的外伤,止血与清创。
林墨喘息稍定,强忍晕眩,开始内视。左肩的腐蚀撕裂伤最为凶险,毒素仍在缓慢蔓延。他调动起一丝新生的、相对“驯服”的浊气(从混乱的丹田中艰难分离而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伤口处的青黑色坏死区域。浊气本身的侵蚀性,此刻反而成了一种“以毒攻毒”的工具,开始缓慢地、极其痛苦地“腐蚀”、“消磨”那些尸腐藤的毒素。过程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已经发炎化脓的伤口,带来加倍的剧痛,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毒素的活性在减弱。
同时,他尝试引导噬灵蛊的力量,极其精微地作用于伤口深处那些被毒素浸染的碎骨和经脉断口。不是吞噬(那会连自身组织一起破坏),而是进行一种“剥离”与“引导”——将其中属于异种毒素的能量“标记”出来,然后由噬灵蛊小心翼翼地“抽吸”掉,而尽量保留自身组织的生机。这需要心神高度集中,对噬灵蛊的控制达到前所未有的精细程度,稍有偏差,便是伤上加伤。汗水混杂着血水,不断从他额头滚落。
右肋的伤口处理类似,但那里还残留着残骨刃的侵蚀之力与新注入的浊气,能量冲突更复杂。他不得不在“清毒”的同时,尝试“调和”这两种同源却因属性掺杂而变得暴烈的力量,让它们“和平共处”甚至互相增强对藤毒的压制,而非彼此冲突加剧伤势。这如同在伤口里进行一场微型的外交斡旋,耗费的心神远超前者。
左小腿的肿胀与经脉阻塞,他暂时无法精细处理,只能用浊气暂时封住勒痕处可能还在渗入的微量毒素,并尝试以温和的灵力(从冲突的缝隙中榨取)缓缓疏通主要血管,缓解肿胀。
后背的擦伤与可能的骨伤,只能暂时忽略,用最粗浅的灵力覆盖,减轻痛感,防止感染。
第二步,梳理体内混乱的能量格局。
外伤初步控制后,更大的挑战来自内部。丹田中那污浊沉重的“浊基”极不稳定,如同一个不断酝酿着小规模爆炸的泥潭。林墨不敢强行去“安抚”或“理顺”它,那可能引发更大的反噬。他选择了一种更迂回、也更危险的方式——引流与分流。
他以《残阳诀》的功法路线为基本框架(尽管这功法本身也问题重重),尝试在主要经脉之外,那些相对次要、甚至已经受损的经脉网络里,开辟出几条临时的“泄洪通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引导丹田中冲突最剧烈、属性最驳杂的那部分浑浊灵力,以及体内各处“毒灶”散逸出的冲突能量,缓缓导入这些“泄洪道”。
这无异于在体内人工制造几处“污染区”或“能量垃圾场”。过程痛苦无比,那些被引导的狂暴能量在狭窄的“泄洪道”中横冲直撞,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好处是,减轻了丹田和主要经脉的压力,让主循环得以稍微顺畅地运行,新生(且相对纯净一丝)的浊气得以缓慢产生,滋养近乎枯竭的身体。
同时,他利用噬灵蛊对新吞噬的妖兽灵力的“兴趣”,尝试将蜈怪妖力中相对“温顺”(相对而言)的部分,引导去“喂养”那些模拟强化肉身的蛊虫“触须”;将尸腐藤阴毒中偏向腐蚀麻痹的部分,引导去“喂养”那正在酝酿新毒力的部分。这是一种极其大胆的“废物利用”和“定向培养”,试图将体内隐患转化为潜在的特殊能力。风险极高,可能加速自身异化,甚至催生出不受控制的“副蛊”,但眼下,他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哪怕这力量带着剧毒。
第三步,对抗精神侵蚀与补充消耗。
疗伤过程中,那些被吞噬的妖兽残念、毒素附带的负面情绪,以及噬灵蛊异变带来的暴戾冲动,不断冲击着他的神智。眼前时而闪过蜈怪复眼中的冰冷杀意,时而感受到尸腐藤那种毫无理智的吞噬欲望,内心深处更有一股无名邪火蠢蠢欲动。
林墨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如同坚守堤坝的士兵,牢牢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