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家的新房里,却是一片清凉。
那厚实的红砖墙隔绝了外面的暑气,再加上堂屋正中间那台吊扇呼呼地吹着,这是王强刚从县里买回来的,全村独一份。
“强子,这几天你就在家好好歇歇。”
苏婉把切好的冰镇西瓜递给王强,“那鱼钱虽然没结清,但有一万块在林姐那压着,大船的事儿稳了,咱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是啊哥,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郝红梅在旁边一边纳鞋底一边帮腔,“这几天我和嫂子去后山看过了,二茬木耳虽然还得等俩月,但那榛蘑可是又要冒头了,这日子啊,长着呢。”
王强啃着西瓜,看着这窗明几净的大屋,心里头确实舒坦。
这半个月,他是真给自己放了个假。
白天在院子里弄弄花草,给葡萄架剪剪枝。
晚上陪着老婆孩子,虽然孩子还没影,但红梅算半个孩子,看电视。
那台孔雀牌电视机现在是全村的宝贝,每天晚上院子里都坐满了人,王强就跟个老太爷似的,坐在太师椅上,接受着乡亲们的奉承和敬烟。
“强子啊,你这日子是真过到头了!”
“那是,谁能跟强子比?人家那是财神爷转世!”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确实容易让人飘,但王强心里那根弦始终没彻底松下来。
“嫂子,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强放下西瓜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赵为国那孙子,这几个月太老实了,老实得像是个死人。”
“他还能咋地?”郝红梅不屑地撇撇嘴,“上次被陈大参谋吓得都尿裤子了,还当众扇自个儿耳光,借他俩胆子他也不敢再惹咱了。”
“咬人的狗不叫。”
王强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建国虽然厉害,但他毕竟在部队,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也不能每次都麻烦人家!”
“赵为国这人阴毒,心眼小,上次丢了那么大的人,他能咽下这口气?我不信。”
“那你打算咋办?”苏婉也有点担心了。
“我想着,明天去趟渔业站。”
王强弹了弹烟灰,“去找林颜把尾款结了,顺便探探口风,她在官面上有人,消息灵通。”
“还有,我得去给陈老爷子送点好茶,问问大船的手续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只要船到手,我就不怕他赵为国翻天!”
“行,那你明天早去早回。”
这一夜,王强睡得不太踏实,梦里总觉得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
与此同时,在省城的一家高档酒楼包间里。
这里是省城有名的望江楼,包间里装修得富丽堂皇。
红木圆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顶上挂着水晶吊灯,角落里还立着一台立式空调,呼呼地吹着凉风,跟外面那酷热的日头仿佛是两个世界。
赵为国正满脸堆笑地给一个中年男人倒酒。
他手里拿的是那种特供的白瓷瓶茅台,倒酒的手势极其恭敬,甚至带着点卑微,手腕压得很低,生怕洒出一滴来。
那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装,扣子扣到了领口,看着一丝不苟。
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
那肚子大得要把衣服撑开,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弥勒佛。
这人叫钱得利,省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一名实权处长,也是赵为国的大学学长。
在省城这地界,提起钱处长,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手里攥着经济裁决的大棒,谁想做买卖都得看他的脸色。
更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人送外号钱扒皮。
“老学长,这酒是前年的陈酿,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弄到的,您尝尝合不合口?”
赵为国弓着腰,语气卑微得像个伺候主子的太监。
钱得利并没有急着端杯,而是夹了一筷子海参放进嘴里,细细嚼烂了咽下去,又拿热毛巾擦了擦那厚嘴唇,这才慢条斯理地瞥了赵为国一眼。
“为国啊,你刚才说的那个......黑龙山的事儿,确准?”
钱处长抿了一口茅台,酒液在舌尖打了个转,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为国,
“你小子我了解,无利不起早,这么大一块肥肉,你自己不独吞,能好心想着我这个老学长?”
“看您说的,我哪敢跟您耍心眼啊!”
赵为国赶紧表忠心,把椅子往钱得利身边拉了拉,“我是真把您当亲大哥看。”
“再说,那是省里的项目,我一个小小的村主任,哪有那个胃口吃得下?”
“这事儿,非得您这样的大佛才能镇得住场子。”
“千真万确?”
赵为国见钱得利来了兴趣,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王强就是个土包子,大字不识一箩筐,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