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正站在堂前焚香,听见这无声的宣告,手指微微一颤。香灰落在地上,碎成七段,恰好围成一个残缺的圆。
她知道,这不是警告,是召唤。
“来了。”清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却不再是从门口传来,而是自四面八方渗出,如同风穿林隙,“他们要兑现承诺。”
潘子没有回头。她早已习惯清安的存在方式??他不在时处处是他,在时反而像一缕烟。她只问:“谁?”
“所有被渡走的魂。”清安道,“你以为他们真的走了?不,他们只是换了个位置守着。现在,轮到你们接受考验。”
“考验?”刘姨不知何时也到了,手中端着一碗黑药,热气袅袅,“我们已经渡了万魂,斩了银藤,还想要什么?”
“太平不是赐予的。”清安缓缓现身,手中油纸伞轻点地面,“是守出来的。你们成了新的锚,自然要承受旧日所有的重量。”
话音落,铜镜墙轰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从中射出,直指潘子眉心。她本能想躲,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不是被禁锢,而是**不愿**躲。那光里有熟悉的气息,像雨夜里的蓑衣,像掌心的温度,像婚礼上未曾出现的那个身影。
记忆如潮水倒灌。
她看见自己穿着白纱,站在空荡的礼堂中央,宾客渐散,灯光熄灭,唯有她不肯离开。她抱着枯萎的花束,一遍遍翻看手机,没有消息,没有电话,只有窗外一声闷雷,和一句飘进来的低语:“任务没完成,我不能来。”
那是李追远的声音。
她终于明白,那一夜她不是在等一个新郎。
她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放下责任的人。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香炉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金光缓缓收回,铜镜墙上浮现新的文字:
> **七心同照,可启归途。**
“归途?”符甲彬皱眉,“回哪里?”
“回最初的地方。”梨花睁开眼,眸中映出老桃树的影子,“回那个还没有桃林、没有石碑、没有承魂鉴的时代。他们要我们走一遍李追远走过的路,不是为了重复,是为了证明??这一代人,配得上‘捞尸人’三个字。”
众人沉默。
润生低头看着手中的黄河铲,刀刃上还刻着父亲的名字。他曾以为自己是为了超越父亲才走上这条路,直到渡魂大典那夜,他才明白,他真正想做的,是成为父亲没能成为的那种人??一个不必牺牲也能胜利的人。
“我去。”他说。
“我也去。”秦叔握紧断臂处的护具。
“算我一个。”熊善咧嘴一笑,眼中凶光未褪。
六人相继开口,声音由弱至强,最终汇成一句齐声:
“**我们一起去。**”
潘子望着他们,忽然笑了。她将香插入炉中,转身面向铜镜墙,抬手一划,指尖破血,画出一道古老符印。镜面应声开启,化作一道旋转的光门,门后是一片灰蒙蒙的荒野,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石桥横跨冥河,桥头立着一块无字碑。
“走。”她说,“这一次,我们不是去救谁,也不是去死。我们是去告诉过去??未来,已经变了。”
七人踏入光门,身影消失刹那,铜镜墙轰然倒塌,化作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一张面孔:有李追远,有陈二狗,有断喉将军,有毒娘子……所有曾为捞尸人者,皆在其中,静静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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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无边,天地混沌。
这里不是阳间,也不是阴间,而是介于生死之间的“原界”??一切因果尚未成型之地。风是静止的,雨是悬空的,连时间都像被冻住。七人行走其中,脚印落下后三息便消失,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方向呢?”孙道长掐指推演,却发现铜钱无法转动。
“不用找。”潘子指向远方,“桥会感知我们。”
果然,随着他们前行,大地开始震颤。那座石桥缓缓移动,竟如活物般向他们靠近。桥身由白骨堆砌,桥面铺满腐烂的纸钱,两侧挂满铃铛,每一枚铃铛里都封着一只眼睛。
“欢迎回家。”一个声音从桥底传来,沙哑而熟悉。
潘子抬头,看见桥头走出一人。
他穿着旧式捞尸人蓑衣,手持金锏,面容与李追远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他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瞳孔,像是两口深井,吞噬光线。
“你是谁?”她问。
“我是他留下的执念。”那人说,“也是你们必须战胜的最后一关。若败,你们的所有努力都将归零;若胜,你们将真正成为‘摆渡人’,不再受任何过往束缚。”
“所以你是……守关人?”符甲彬冷笑,“又是考验?”
“不是考验。”对方摇头,“是清算。你们用悔火点燃渡魂舟,用情锚唤醒器灵,用七心重启轮回。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真正该后悔的人,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