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来,村里安静得反常。
鸡不鸣,狗不吠,连夜间的虫鸣都稀落了几分。老人们说,这是大地在沉睡,在为某个人默哀。孩子们不懂,只觉空气里多了股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暴雨将至前的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
潘子每日清晨都会去石碑前放一盏油灯。
灯芯微弱,却始终不灭。她说:“他怕黑。”
没人反驳。他们都知道,李追远不是死于战斗,而是选择了比死亡更沉重的方式??永埋桥底,成为隔绝阴阳的最后一道门闩。他的魂魄已散入桃林根系,化作屏障,再也无法聚形,无法回应呼唤。
但有些人,即便不在了,也从未真正离去。
---
训练重启第三天,润生在铲法演练中突然停手。
他盯着黄河铲的刃口,眉头紧锁。
“怎么了?”秦叔问他。
润生没答,而是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摩挲铲缘。片刻后,他低声说:“这铲……变重了。”
众人闻言一怔。
符甲彬走过来试了试,果然感到一股沉滞之力从兵器上传来,仿佛有千钧之物附着其上。他念了个轻身咒,却发现咒语失效。
“不是兵器重了。”孙道长脸色微变,“是我们的感知变了。”
“什么意思?”
“就像……以前我们看水,只能看见波纹;现在却能看见水下的暗流。”孙道长喃喃道,“他在让我们‘看见’。”
话音刚落,铜镜??如今名为“承魂鉴”??忽然自行转动,裂痕处泛起幽光。镜面浮现出一行字:
> **第一关:听尸语**
众人屏息。
潘子迅速翻开李追远留下的手札残卷,终于在末页找到注解:“尸将未醒时,其魂游荡于阴隙之间,偶有低语传回。能听者,可窥命格雏形。”
“他是要我们学会聆听亡者的呢喃?”刘姨声音发颤,“可……那不是疯子才听见的声音吗?”
“现在不是了。”梨花忽然开口。她抱着双膝坐在角落,自从那夜之后,便极少说话。此刻她抬起眼,眸中竟有一瞬闪过银芒,随即恢复清明。“我昨晚梦见他了。李追远站在一片桃树下,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烧焦的锏。他说:‘你们得自己走完剩下的路。’然后……他转身,胸口插着那根桃枝,笑了。”
众人静默。
熊善握紧拳头:“那就听!我不怕鬼说话!我怕的是……以后再也没人教我们怎么活!”
当夜,七人盘坐于道场祭坛四周,围绕承魂鉴布成七星阵位。潘子点燃七支引魂香,按李追远遗留的节奏敲击铜磬七下。
寂静骤然降临。
风止,烛凝,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然后??
**沙……沙沙……**
像是枯叶摩擦地面,又似指甲刮过棺木。
声音从四面八方渗出,起初细微,渐渐汇聚成潮。
润生浑身一震,猛地捂住耳朵:“有人叫我名字!”
“我也听见了!”符甲彬脸色发白,“是个女人……她在哭……说‘别丢下我’……”
“左边!左边有东西爬过来!”孙道长拔剑指向虚空,剑尖颤抖。
忽然,承魂鉴裂痕迸发一道金光,直射润生眉心!
他双眼翻白,整个人僵直倒地,口中却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 “……黄沙埋骨三十七年,吾名陈二狗,生前为捞尸队第七役夫……愿归队,执铲清浊……”
众人惊骇后退。
唯有潘子强忍恐惧上前,记录下每一个字。
三分钟后,润生抽搐醒来,满头冷汗:“我……我变成他了……我躺在河底,泥浆灌进喉咙,手还死死抓着铲子……我想喊,可没人来救……直到……他来了。”
“谁?”潘子问。
“小远哥。”润生哽咽,“他把我拉上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活着的人,不该替死人背债。’”
那一夜,七人中有五人被选中聆听尸语。
陈曦鸢听见了祖坟中先辈的怒吼:“不肖子孙,竟敢窃我骨血为力!”
柳玉梅则陷入幻境,目睹自己倒在桃林深处,七根桃刺穿身,而清安站在一旁,轻声道:“你本可不死,若肯早些放手。”
秦叔听到战鼓轰鸣,无数阴兵齐呼其姓,称他为“断喉将军”,曾镇守冥河三年,终因情劫堕入轮回。
刘姨最惨,被万千毒虫啃噬灵魂,耳边尽是孩童啼哭:“娘,你为何烧了我的替身 doll?你不该信那个道士的话……”
只有熊善与梨花未被触及。
但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