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马骏更让司马昭心头一紧。
这个以“最为俊望”闻名的七弟,此刻左臂用麻布吊在胸前,布条渗出暗褐色血渍。
他下马时右腿明显吃不住力,靠着一根削尖的船桨才站稳。
“兄长......”司马亮开口,声音嘶哑,“幸不辱命。’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卷用鱼油浸透的羊皮递上。
司马昭接过羊皮,并没有打开,而是伸出双臂,搂住两个阿弟,泣不成声。
“高句丽王的手书,马韩王的称臣书,鲜卑步摇部的狼牙信物……………都在车里。”
司马亮趁机在司马昭耳边悄声说道,“辽东......已乱。”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司马昭浑身一震。
他猛地把两个阿弟得更紧了:“当真?”
“马韩王已受‘镇东将军、带方郡公’印绶。其承诺:若我大魏出兵攻辽东,马韩愿为海路前驱,共击辽东。
“高句丽那边呢?”
“高句丽本就与辽东相互攻伐数十年,那位宫见了那份‘公孙修密约汉国共灭高句丽”的文书,勃然大怒。
司马亮虽然疲惫无比,但眼睛依旧发亮:“他如今认定公孙修已投汉,辽之心......不死不休。”
“还有东部鲜卑步摇部、段部等诸部,久闻汉国捕奴之名,不胜惊惶,今得阿兄承诺助我攻辽东,可永居辽西,自是尽心尽力。”
司马亮语速极快,气息却稳,“公孙修首尾难顾,听说有心遣使赴汉求援......”
说到这里,司马亮提醒道,“阿兄,我们需要快点行动了,若不然,待那冯永反应过来......”
司马昭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热风裹着尘土灌进肺里,呛得他想咳嗽,可胸腔里那股憋了整整七个月的浊气,却随着这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他仿佛能听见心里那块千钧巨石“轰隆一声砸进深潭,激起滔天水花,又缓缓沉底。
再睁眼时,他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先回府再说。”他松开手,转身对亲卫道,“备热汤、净衣、黍粥。”
回到城内,安顿好从海上归来的使团,司马昭独自一人在书房,看完使团带回来的文书,整个人瘫坐在位置上,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压抑了太久的狂喜终于找到了裂缝,正嘶吼着要破土而出。
他闭上眼,脑中闪过大人躺在榻上枯槁的面容,想起大人重病仍在安慰自己:
“莫慌......为父......早有安排......纵使事败......亦有退路......你......依计行事即可……………”
热泪夺目而出。
“大人,孩儿一定不会负你之望……………”
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打断了司马昭情绪:
“大将军,王海带过来了。”
司马昭猛地睁开眼,起身擦了一眼眼角,迅速收拾好心情,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
“让他进来。”
贾充领着一人进入。
来人约莫三十许岁,肤色黝黑如礁石,脸上有道斜贯左烦的刀疤,从眉骨直划到下颌。
虽然已经洗浴一番,但显然他不惯于穿鞋,赤足踏地,脚掌宽厚布满老茧,站姿却稳如山岳。
来人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草民王海,拜见大将军。”
王海,昔日海贼王营之孙。
建安十一年,海贼王营王营寇东菜,为李整所破。
其孙王海率残部盘踞于沙门岛,常往来辽东、三韩间。
司马昭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忽然开口问道:“沙门岛距辽东沓津,海路几何?”
“顺风三日,逆风五日。”王海答得毫不犹豫,“若走外海绕公孙氏水师,需多一日半。”
“你部船队规模?”
“大船十二,皆两层楼船,可载兵五百;快艇六十,善袭扰、探路。”
“天象海流?”
“渤海多春雾、夏,秋冬北风利南下。潮汐时辰、暗礁分布、避风港坞......”
王海顿了顿,疤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桀骜的笑,“草民闭着眼也能画出来。”
司马昭沉默片刻,忽然问:
“若我要你率船队运兵两万,战马八百,粮草十五万石,登陆辽东沓津,需多少船只?几日筹备?”
王海眼中精光一闪。
他显然没料到这位司马大将军,问的不是“能否”,而是“如何”。
他沉吟数息,略有为难:
“大将军,我没有那么多船。”
“我有。”司马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从海上过来,应当看到,港内至少有数十战船,而且还都是大船。”
曹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