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贴满城墙,城中守军多有动摇。不少低级军官暗中遣人出城联络,愿为内应。就连锦衣卫内部也出现分裂,部分校尉密议擒拿侯嘉航以赎前罪。
十一月初七,天降大雪。
南京城东门守将周德兴,原为蓝玉旧部,趁夜打开城门,放蓝玉军入城。侯嘉航仓促组织抵抗,调集亲卫死守皇城,同时下令焚烧宫中文书档案,企图毁灭罪证。
蓝玉率军直扑午门,沿途遭遇激烈巷战。侯嘉航调来火铳营,在承天门前布防,以密集火力阻击。蓝玉亲冒矢石,指挥将士用盾阵推进,步步为营。激战两个时辰,终于攻破午门。
侯嘉航退守武英殿,挟持朱允?为人质,扬言若蓝玉再进一步,便当场弑君。
蓝玉止步于殿外,环顾左右,沉声道:“传我命令,全军停火,任何人不得擅动。”
他独自一人,卸去铠甲,仅佩长剑,缓步走入大殿。
殿内烛火摇曳,侯嘉航手持短刀,抵在朱允?脖颈之上,双眼赤红:“蓝玉!你赢了……可你也别想活着带走他!”
蓝玉平静地看着他:“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我错?”侯嘉航狂笑,“我辅佐两代君主,整顿朝纲,削除藩王,有何过错?若非我力挽狂澜,这大明早就四分五裂了!”
“那你告诉我,”蓝玉缓缓道,“为何百姓恨你入骨?为何匠户宁愿投海也不愿纳税?为何连你自己的亲兵都背叛你?你说你在救国,可你救的是谁的国?是你自己的权位吧!”
侯嘉航怔住。
“太祖打天下,靠的是万民同心。你治天下,却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你杀了多少不该杀的人?废了多少不该废的制?你口口声声为了大明,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毁掉大明的根本!”
“住口!”侯嘉航怒吼,“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被贬黜的老将,也配教训我?”
蓝玉摇头:“我不是来教训你的。我是来给你一条活路??放下刀,放了陛下,我保你全尸。”
“全尸?”侯嘉航凄然一笑,“你以为我会信你?你若掌权,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不会。”蓝玉道,“我会让你站在万人之前,陈述你的政绩,也陈述你的罪过。让天下人自己判断,到底是谁对谁错。然后,由律法裁决你。”
殿内寂静无声。
许久,侯嘉航低头看着年幼的朱允?,忽然轻声问:“孩子……你怕吗?”
朱允?颤抖着点头。
“对不起……”他喃喃道,“我以为我能护住你……结果……反而把你推入深渊……”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刀收回,转身面向蓝玉:“我可以放了他……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让我再见一眼紫禁城的 sunrise(日出)。”
蓝玉沉默片刻,点头:“准。”
当夜,侯嘉航被囚于东华门外偏殿,由亲兵看守。次日清晨,蓝玉命人将其带至城墙之上。东方微明,晨曦初露,金色阳光洒在金瓦红墙之上,宛如太祖当年登基时的景象。
侯嘉航久久伫立,望着眼前这座他曾掌控十年的皇城,低声说:“原来……这么美。”
随后,他仰天大笑三声,拔下发间银簪,刺喉自尽。
蓝玉命人厚葬其尸,不予追究家属。
同日,朱允?正式复位,于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蓝玉率众跪拜,山呼万岁。少年皇帝颤声宣旨:“英国公蓝玉,匡扶社稷,再造邦家,功盖古今,特晋太师、中书左丞相,总揽军政,赐丹书铁券,子孙世袭。”
蓝玉叩首领恩,却坚辞丞相之职:“老臣年迈,不堪重任。愿陛下亲政,任贤用能,重开工匠院,恢复海贸,宽徭薄赋,与民休息。如此,则天下可安。”
朱允?含泪应允。
数日后,蓝玉召集朱志烈、黄?、蓝婉儿等人议事。
“我已奏请陛下,赦免所有曾追随侯嘉航者,唯独贪污酷吏除外。安南方面,依约承认其独立,互不侵犯。福建、广东船帮,授以官商身份,重开海上贸易。匠户恢复原有俸禄,并设立‘工部技院’,选拔能工巧匠入朝参政。”
众人皆喜。
唯有蓝婉儿轻声问:“叔父,那您呢?”
蓝玉望向远方,目光悠远:“我这一生,征战半生,杀戮太重。如今大事已定,我也该退了。明日,我便辞官归隐,回临安棱堡,种几亩田,养几只鸡,陪陪你们这些孩子。”
朱志烈动容:“可天下还需您坐镇啊!”
“不。”蓝玉微笑,“天下需要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清明的制度。只要朝廷肯听民意,肯信匠人,肯开海门,哪怕没有我蓝玉,这大明也能兴旺。”
三日后,蓝玉正式递交辞呈。朱允?涕泣挽留,终不得果。
离京那日,百姓自发相送,自午门至城外十里亭,沿途设香案、摆茶水,呼喊“蓝公慢走”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