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烈连忙扶起:“先生高义,某感激不尽。”
黄?叹道:“非我等高义,实乃国已不国!昔日太祖开基,重农抑商而不废工,匠户虽贱,亦有活路。可如今呢?朝廷苛税重役,匠人沦为奴仆,连基本口粮都被克扣!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岂能坐视不理?”
众人登船后,楼船缓缓离岸,顺流而下。朱志烈立于船尾,望着渐远的广州城,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这一去,或将再无回头之路。但他更知道,若不搏这一把,大明的根基,真的就要烂透了。
七日后,船抵临安。
棱堡依旧巍峨,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兵盔甲鲜明,纪律严明。朱志烈一行人在码头登岸,由蓝婉儿亲自引路,穿过重重关卡,直入内城。
蓝玉正在书房批阅军报,听闻侄女归来,又见随行之人中有朱志烈,眉头微皱:“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蓝婉儿跪地叩首:“叔父,天下将倾,民心思变。今日之局,非您不出矣。”
蓝玉冷哼一声:“我早已说过,不再插手朝政。太子之事,自有天命裁决。我若再动,便是乱臣贼子。”
“可您若不动,”朱志烈上前一步,朗声道,“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蓝玉抬眼看他。
“您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可如今的‘君’是谁?是那个躲在深宫、任由奸佞弄权的朱雄英?还是那个十一岁孩童、被您亲手扶持上位的朱允??您说您不问政事,可您可知江南匠户每月俸禄已被削至三两银子?可知福建、广东已有上百匠坊关门倒闭?可知沿海渔民因海禁政策,全家饿死者已达数千?”
他声音越来越高:“您退隐于此,自诩清高,可您的清高,是踩在千万百姓的尸骨上的!您若真是忠臣,就该挺身而出,救民于水火!而不是在这里,一边喝着新茶,一边说着‘天下与我无关’!”
书房内一片死寂。
良久,蓝玉缓缓放下手中毛笔,闭目长叹:“你说完了?”
“说完了。”
“很好。”蓝玉睁开眼,目光如电,“那你可知,我若出手,会死多少人?会流多少血?会毁掉多少城池?你以为造反容易?你以为换个皇帝,天下就会太平?”
朱志烈昂首:“但若什么都不做,天下只会更糟!”
蓝玉沉默片刻,忽然转向蓝婉儿:“你带来的?”
“是。”她点头。
“你可知后果?”
“知道。但我宁愿天下大乱,也不愿看着它慢慢腐烂至死。”
蓝玉仰天一笑,笑声中竟有几分苍凉:“好啊……好一个宁愿大乱,不愿腐烂。看来,我是躲不掉了。”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长江流域:“李景隆已掌控水军,朱雄英倚其为臂膀;侯嘉航把持朝纲,剪除异己;安南虽败,但元气未伤。此时起兵,胜算不足三成。”
黄?急道:“可民心可用!东南匠户、船帮、商贾皆恨之入骨,只需一声号令,便可聚众十万!”
“十万乌合之众?”蓝玉冷笑,“对付流寇尚可,对阵正规军,三日必溃。”
“那该如何?”朱志烈问。
蓝玉沉吟许久,忽然道:“我要见一个人。”
“谁?”
“朱允?。”
众人皆惊。
“他现在何处?”
“应天府。”
“我要他活着出现在我面前。”蓝玉缓缓道,“而且,必须是自由之身,未受任何胁迫。”
“可他被侯嘉航控制,如何能来?”
蓝玉嘴角微扬:“那就让他‘逃’出来。”
计划就此展开。
蓝玉先派密使潜入应天府,联络宫中旧部??那些曾在他麾下效力、如今分散于禁军、御膳房、太医院的亲信。与此同时,朱志烈率部进驻浙江沿海岛屿,伪装成海盗,袭扰漕运,制造混乱。福州、泉州船帮则暗中运送武器粮草,积蓄力量。
一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天下:皇帝朱允?在狩猎途中遭遇刺客,幸得一名神秘僧人相救,现已失踪多日,生死未卜!
朝廷震动,侯嘉航下令全城搜捕,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
实际上,朱允?已被秘密送往杭州,藏身于一座废弃寺庙之中。三日后,蓝玉亲率三百精骑,将其接到临安。
十四岁的少年皇帝瘦弱不堪,脸色苍白,见到蓝玉时双腿一软,几乎跪倒:“英……英国公……救朕……”
蓝玉扶住他,沉声道:“陛下不必惊慌。臣在此,无人敢动您分毫。”
朱允?泪如雨下:“侯嘉航……他想杀我……他说我若不死,皇位就不稳……”
蓝玉眼神骤冷:“果真如此。”
当晚,蓝玉召集所有核心人物议事。朱允?虽年幼,却被允许列席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