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渡挑眉,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江公子果然箭法如神,专攻天上飞鸟——可惜今日天气甚好,并无飞鸟经过。”他的语气平淡,眼中却闪着促狭的光。
“彼此彼此,殿下的箭法也是出类拔萃,专攻地上草丛。”江斯南毫不示弱地回敬。
两人互相嘲讽一番后,终于沉下心来。
到底是习武天才,天赋与悟性远超常人。起初的笨拙与尴尬过后,他们逐渐找到了感觉。弓弦的震颤,箭矢的重量,风向的微妙变化——这些细节被迅速捕捉、分析、掌握。
不过半个时辰,箭矢破空之声已经变得沉稳有力,箭箭命中靶心。十几个箭靶的红心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箭,远远看去像是长了一丛丛白色的羽毛。
“看来‘天赋异禀’这个词,就是为我们而造的。”江斯南得意地甩了甩头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崔一渡优雅地放下弓,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拭额角的汗珠:“勉强够看。不过秋狝时射的都是移动靶,那些獐子野鹿可不会站在原地任你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顽皮的光,“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花园,最终定格在园角那棵老苹果树上。
那是棵有些年岁的树,树干粗壮,枝桠虬结。秋深时节,树上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只剩零星几个干瘪的苹果,在风中顽强地坚守枝头,像几个倔强的老兵。
“好主意!”江斯南眼睛一亮,“看我把最顶上那个打下来!”
他搭箭拉弓,动作行云流水。这一刻的他收敛了平日的跳脱,神情专注而沉静。阳光从侧面打来,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风拂过他额前的发丝,几缕黑发在光中几乎变成透明。
嗖——
箭离弦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刮过。这风来得毫无征兆,卷起地上的落叶,形成一个微小的旋涡。
江斯南脸色一变,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偏离预定轨道,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曲线,朝着小径方向飞去。
恰在此时,侍从赵四端着茶点从小径走来。他今日心情颇佳——娘子前几日给他做了顶新帽子,靛蓝色的棉布,针脚细密,顶上还缀了个小小的绒球。他戴着新帽子,美滋滋地盘算着忙完活以后去集市上买只烧鸡,慰劳一下操持家务的娘子。
托盘上是刚出炉的桂花糕和两盏新沏的云雾茶,热气袅袅升起,带着甜香和茶香。赵四哼着小曲,完全没意识到危险降临。
咻——
破空声尖锐刺耳。赵四只觉头顶一凉,一阵风擦着头皮掠过。他僵硬地停下脚步,手中的托盘哐当落地,白瓷碟子碎裂开来,桂花糕滚了一地,沾满了尘土。茶水泼洒出来,在青石路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而那支箭,那支该死的箭,擦着他的帽檐飞过,精准地带走了那顶崭新的棉帽,顺势把它钉在了身后的梧桐树上。帽子在箭杆上晃悠,绒球无力地耷拉着,像面投降的小白旗。
赵四僵在原地,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他双手抱头,眼睛紧闭,扯开嗓子大喊:“好汉饶命!小的只是个送点心的!身上就三个铜板,都、都给您!”
江斯南和崔一渡对视一眼,连忙跑过去。
“没事吧?”江斯南伸手想扶他起来,语气里满是歉意。
赵四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见江斯南的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江、江公子!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这个时候送点心!更不该戴新帽子!这帽子……这帽子小的不要了,公子喜欢尽管拿去!”他语无伦次,显然吓得不轻。
崔一渡忍俊不禁,轻咳一声掩住笑意:“起来吧,没伤着就好。”他转向江斯南,眼中带着调侃,“江公子这箭法,倒是越发精进了。”
梅屹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慢条斯理地拔下树上的箭,把帽子取下来抖了抖灰,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才递给还在发抖的赵四。
“公子,”梅屹寒的声音平静无波,“属下建议,您下次还是改用筷子比较稳妥。”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至少……筷子飞不了这么远。”
江斯南的脸瞬间红透,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他梗着脖子反驳:“那是风!是风的错!不信你问殿下,刚才是不是突然刮起一阵妖风?”
崔一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江斯南的肩膀:“无妨,至少证明你力道十足。秋狝时,说不定能一箭射穿野猪。当然,前提是能射中。”
赵四抱着失而复得的帽子,哭丧着脸:“殿下,江公子,小的……小的能不能请半天假?想去庙里烧炷香,再求个平安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飘忽,显然还在后怕。
看着赵四踉跄逃离的背影,江斯南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这客卿的脸面,今日算是丢尽了。”他叹了口气,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秋狝时要是也这样,那可真是……”
“怕什么,”崔一渡挑眉,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秋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