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的宵禁让街道空无一人,唯有凌府门前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下昏黄而晃动的光。
他一路骑马狂奔而来,怀中的人轻得像一片随时会飘散的羽毛,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陶水仙自己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手臂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发颤,但他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吴俊泉那点微弱的生气就会彻底散去。
“砰、砰、砰。”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陶水仙等了片刻,门内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闩被抽开的声响。
大门打开一道缝,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谁啊?大半夜的——”
那家丁约莫四十来岁,眯着眼打量门外。
当他看清陶水仙风尘仆仆的模样,以及怀中那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少年时,脸上立刻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去去去,要饭也不看地方,这是凌府,不是善堂!”
陶水仙胸口一股火气猛地窜上来,但他硬生生压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莫邪。”
“莫邪?”
家丁眉头皱得更紧,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莫邪?这里没有莫邪!快滚!”
莫邪虽然住在凌府,但是他真正的身份,府里的人确实没几个知道。
陶水仙本就对凌府无甚好感,此刻更是心头火起。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奄奄的吴俊泉,又看了眼那家丁趾高气昂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不该来这里。
凌府这般门第,这般做派,岂能护得住俊泉?
“既然不便通报,那便罢了。”陶水仙冷冷道,转身欲走。
“哎,这就对了嘛。”
家丁满意地哼了一声,“识相点,赶紧走,别脏了凌府的门槛。”
说着,“哐当”一声将大门重新关上,还从里面插上了门闩。
陶水仙听着门内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抱着吴俊泉的手紧了紧。
夜风更凉了,怀中的身体冰冷得可怕。他咬咬牙,迈开步子抱着人上了马。朝着来时的路骑去。
既已离开那木屋,赵心南的人或许还在搜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
门内,那家丁打着哈欠往回走,心里还在为自己“果断处置”了半夜的麻烦而沾沾自喜。
刚绕过影壁,差点撞上一人。
“哎哟,凌管事!”家丁连忙躬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被他称作凌管事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身青衫,面容清正,正是凌府大管家凌福的独子凌广志。
他虽年轻,但因自幼跟在凌震天身边办事,见识气度远超寻常下人,在府中也颇有威信。
凌广志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家丁:“方才何人在外叩门?”
“嗨,就是个不知哪来的江湖人,抱着个半死不活的小子,说要见莫邪少爷。”
家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被我打发走了。这深更半夜的,谁知道是不是歹人。”
“江湖人?抱着的少年是何模样?”凌广志神色微凝。
“模样……没太看清,脸色白得跟纸似的,看着就不吉利。”
凌广志心念电转。老爷前几日才私下吩咐过,若是莫邪的朋友来找,需立刻禀报。
他面色一沉:“糊涂!你可问了他姓名?所为何事?”
家丁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支吾道:“没、没问……他就说要见莫邪少爷……”
“你!”凌广志指着家丁,气得一时语塞。他不再多言,转身疾步朝着内院主屋方向奔去。
家丁愣在原地,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凌震天尚未入睡。
他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一本账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莫邪留在府已有两日,可父子间的关系依旧疏离如冰。
那孩子对他冷漠无比,亲近全无,那双肖似其母的眼睛里,总是带着审视和距离。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莫邪放下心防、真正接纳他这个父亲的契机。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
“进来。”
凌广志推门而入,神色凝重,简短地将门口之事禀报。
当听到“昏迷少年”、“要见莫邪”这几个字时,凌震天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那少年是何特征?”他沉声问。
“家丁未看清,只说面色极白,气息微弱。”
凌广志顿了顿,“但依属下推测,极有可能是莫邪少爷那位至交好友,吴俊泉。”
吴俊泉。
凌震天眼中精光一闪。他记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