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股风潮便刮出了海防,来到了两广。
这风潮的源头,来自广东布政使衙门的一次夜宴。
那一夜,布政使大人为款待一位吏部的京官,特意拿出了新得的一对宝贝——那是海防工坊敬献的“千禧莲台”鲸油灯。
灯体乃是用上好的紫铜整体锻造,再经巧手匠人精心鎏金,通体金光璀璨却不显俗艳。
灯柱被巧妙地塑造成一枝含苞待放的莲花形态,花瓣层叠,纹理细腻无比。
灯盏则是一朵盛放的莲蓬,莲蓬上的孔洞恰好成为安置灯芯的所在。
最绝的是那灯罩,并非寻常的平板玻璃,而是一次性吹制,浑然一体的莲苞形状。
灯罩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美轮美奂。
“来人,注入灯油!”
广东布政使戴弁,头戴六梁冠,身穿赤罗官服。
他坐在下首,上位,是来自吏部的何文渊何大人,以及广东的孟抚台。
“何大人,南洋商人于鲸波巨浪中猎得抹香鲸,剖其脑取鲸脑油,其色泽光亮胜牛油百倍,大人请看。”
“哦?鲸脑油?”
何文渊不禁好奇。
他是江西人,对鲸的了解也仅限于书本之上。
戴弁观其神色,微微一喜。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挥手,侍女们手持琉璃瓶盈盈上前,注入清冽的鲸油。
点燃灯芯,调整好气流后,光芒亮起的那一刻,整个花厅竟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那光,透过纯净的玻璃莲苞和鎏金的莲瓣散射出来,柔和、均匀、明亮无比。
将厅内每一件紫檀家具的包浆、每一件瓷器釉面的润泽、甚至宾客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清晰可辨。
更奇妙的是,由于灯罩的特殊造型,光线在鎏金莲瓣上不断折射流转,竟仿佛整盏灯都在散发着温润而内敛的光辉。
富丽堂皇的厅堂映照得如同仙宫琼阁,既显赫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雅致。
“此灯甚为精巧!”何文渊兴致勃勃,手中的茶盏忘了放下。
广东巡抚孟鉴抚须微笑,略带得意地道:“此乃海防新出的鲸油灯,名曰‘千禧莲台’。取其光明永驻,吉祥连绵之意。”
“如刚才戴大人所言,灯油亦是提纯后的鲸脑油,清净无烟,不损器物,亦不呛人……”
何文渊啧啧称奇,宴席间,目光屡屡飘向那对莲台灯,心中暗忖:
回京之后,定要设法弄上几盏,无论是送入宫中孝敬,还是置于书房待客,都是极有体面的。
“呵呵,下官早已为大人准备妥当。”
“这是十对沧海明月灯,玻璃灯罩如圆月,基座海浪纹……”
“这是十对碧海青天灯,通体青瓷,光润如海天之色……”
“这是十对璇玑流光灯,灯罩刻星宿图,光转如星移……”
“这是十对千澜映辉灯,此灯最为精巧,通过多层透镜,光影似波光万顷……”
“另外,还有三百斤灯油,俱是抹香鲸脑油,请大人笑纳……”
总之,这场宴会之后,鲸油灯的名声,在广州城不胫而走。
官场之上,消息灵通,最是讲究体面和跟风。
巡抚大人待客用的,自然是最好的,也是最该用的。
于是,粤省的大员们,乃至各府知府,纷纷想方设法,务必要在自家厅堂书房内,摆上这么一盏乃至数盏海防出的鲸油灯。
需求瞬间暴涨,海防的奢侈品工厂,顺势推出了更多设计精巧、用料奢华的高档灯型。
有四海升平灯,灯体为四条银龙盘旋而上,共擎一颗巨大的水晶玻璃球灯罩,龙身鳞片都以细錾工艺刻画。
注入鲸油点燃后,光影透过水晶球和银龙,在地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仿佛龙游云海,气象万千。
这款产品,专门为喜好排场的官员们设计。
有锦书难托灯,此灯设计更为文雅,灯座是红木镂雕的卷轴案几造型,灯柱是一株婉转的梅枝,黄铜锻打的花蕊纤毫毕现。
至于灯罩,则做成半卷的竹简形状,上面还仿刻着兰亭序的字样。光线透过,书香与梅韵仿佛融为一体,极受文官以及书香门第的追捧。
还有“玲珑塔”灯、“八仙过海”灯、“福寿连绵”灯……各式各样,极尽巧思,将金银铜铁、玻璃水晶、玉石珐琅、名贵木料与工匠的奇巧手艺结合到了极致。
每一盏都堪称艺术品,价格嘛,自然也是令人咋舌。
广州城里的巨商们,岂能落后于人?
他们富可敌国,向来是奢侈风尚的引领者。
潘家、伍家、卢家……一众等行商首领,一掷千金,竞相采购最顶级、最稀有的灯型,甚至不惜重金,请海防匠人定制独一无二的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