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只剩两道脚步声,他们的鞋子都湿透了,踩在地上发出噗唧的水声。
张述桐推开地下室的门。
“就是这里。”
他为路青怜打着手电,微弱的光照在那面墙上,在旁边说:
“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老宋那边快要到了。”
“我知道。”
路青怜头也不回地说。
她凝视着墙上的照片,和张述桐昨天一样,沿着这张蛛网一样的照片墙从头走到了尾,最终停留在那张青袍的身影上。
张述桐来到她身侧,他们来的匆忙,仅有的光源就是手机,昨天好歹有四台手机,虽然微弱却能分开检查,今天却只能陪在路青怜身边。
“时间不是线索。”
“我也觉得。”
这些照片拍摄的日期完全没有规律,两人同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别处,只不过张述桐觉得,他更在乎对方的立场,而路青怜更在意照片中那个人的身份。
张述桐也在看那张照片,虽然昨晚就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照片上的“假路青怜”正抬起一只手,她宽大的衣袖因此滑落,露出一只手臂。
在张述桐看来这更像发动攻击前的动作,就像雪崩那晚的长发女人。
地下室里的人更像是抢在交手或者逃离前拍下了这张照片。
“有一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张述桐过了一会才问,“泥人呈现出来的形象到底定格在死者生前什么时候?如果是遗体,那她们身上为什么会穿着生前的衣服?”
“我也不清楚。”
“你当初回收她的过程呢?”
“沉入水里,雕塑漂浮上来。”
也许遗体并不是唯一的条件。
半晌之后,路青怜才从照片上收回目光,她轻声道:
“果然。”
其实这句下意识的话很耐人寻味,果然代表了“肯定”和“早有预料”的意思。
是她心里早就有一个猜测,如今在这张照片上被证实了。
可如果泥人等同于死者苏生,那路青怜就不该说“果然”。
因为她还活着,好端端站在这里,怎么可能会猜测自己死了。
可她说完便移开目光,在桌子和木床边检查起其他痕迹。
有时候张述桐觉得想和她合作也需要一点智商在,或者老宋说的没错,如果对方是一本需要慢慢翻阅的书,如果你跟不上她的思路,可能连书外面那层包装纸都拆不开。
“你也发现了?”张述桐问了句更没头没脑的话。
“我自己的身体,应该比你熟悉。”
张述桐看向路青怜的手臂,又看向照片中女人的手臂,不知道该不该感慨于命运的巧合,照片正巧拍下了女人的左臂。
女人的左臂上只有被闪光灯照亮的皮肤。
而张述桐知道,路青怜左臂上……
“能不能再让我看一眼你的胎记?”
“不能。”她冷硬地拒绝。
张述桐倒没有意外,记得她好像说过,觉得自己那块红色的胎记很丑。
“但还是要确认一句,这个胎记真的只是胎记?”
路青怜点了点下巴。
张述桐收回目光,现在正主也进行了确认,可以证实他的猜测无误了。
也许照片上的那个人、以及从前在禁区看到的人影。
并不是路青怜。
他再度看向女人的脸,模糊,但大体的特征还算相似,但相似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张述桐在顾母身上也能找到很多和顾秋绵相似的地方。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猜测的?”张述桐问,“这个人其实是另一个人?”
“上个周日。在庙里。”
“倒是我想的复杂了。”
张述桐摇摇头,他从前一直觉得路青怜的执着是在寻找一个假的自己,然而这种印象还停留在发现泥人之初,实际上她的目标早已悄然发生了改变。
怪不得她那天在医院的态度有些蹊跷。
“所以你觉得会是谁?”张述桐不解道,“姐妹?”
“我没有姐妹。”
“长辈?”
这次路青怜没有回答是或否。
她轻声说:
“每一任庙祝间的维系,都是血脉。”
“姨妈?”
“同样没有。”
张述桐不再说话了。
因为这同样是个不算复杂的推断。
路青怜的奶奶还活着,所以“长辈”不会是隔代。至于她奶奶的长辈,泥人的出现才过了多久,而且什么基因能这么强大?
那就只能是——
“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