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兰踏足这片被封印千年的禁土,脚下是白骨铺就的长路,两侧耸立着无数断裂的石碑,碑文早已风化,唯余残痕如泪。头顶无天,只有一片翻涌的赤金色云海,其中雷光隐现,似有巨龙游走。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而沉重的气息,每吸一口,都像吞下千年尘埃与亡魂低语。
他站在光门之外最后一阶石台上,回望身后。那道由九星连珠构筑的光门正缓缓闭合,如同巨兽合拢瞳孔。他知道,这一进去,便是七日生死局。七日后门将重锁,直至下一个轮回开启。而若他在其中陨落,则万劫不复,再无归途。
但他没有迟疑。
一步跨出,光门轰然关闭,天地剧震。整片空间发出一声悠远的嗡鸣,仿佛沉睡已久的巨神终于苏醒。九颗星辰在虚空中重新排列,化作一座倒悬之塔的轮廓,塔底朝上,塔尖直指地心深处??那是“圣陨核心”的坐标。
> “欢迎归来,门之子。”
> 虚空中响起一道苍老至极的声音,既非来自耳边,也非源自脑海,而是直接烙印在他存在的本源之上。
> “你比预言中来得更早,也更强。”
月兰握紧惊蛰枪,冷声问:“你是谁?”
> “我是守门人。”
> 那声音叹息,“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武圣仆从。”
话音未落,前方百丈处的地面向上隆起,碎石飞溅中,一具通体漆黑的铠甲破土而出。它高达三丈,头盔之下空无一物,唯有两点幽蓝火焰跳动。铠甲上刻满符文,皆为失传已久的“古圣语”,正是《太虚真经》最初记载的文字体系。
“你需通过三重大考。”守门人道,“唯有全数通过者,方可触及‘圣棺’,继承真正遗命。”
“第一试:**承负**。”
刹那间,天地变色。
月兰只觉肩头猛然一沉,仿佛整个东域压了下来。他的膝盖微微弯曲,脚下的石板瞬间龟裂,蛛网般蔓延百步。这不是单纯的重量,而是“因果之重”??所有因他而死者的怨念、所有因他觉醒而遭牵连的无辜性命、所有被战火波及的宗族与城池……尽数化作无形枷锁,缠绕其身。
他看到幻象:
林啸战死沙场,胸口插着厉无咎的匕首,临终前还在嘶吼:“快走!别回头!”
南卓然被凌霄上宗擒获,四肢尽断,情报卷轴烧成灰烬,她却笑着写下最后一行字:“我从未后悔追随你。”
虎堂三百精锐全员覆灭于北荒雪原,尸身结冰,仍保持冲锋姿态。
甚至还有那些未曾谋面之人??山村孩童因逃难冻毙于寒夜,老妪抱着孙子跪拜天穹祈求饶恕……一切悲剧,皆因“月氏血脉重现”而起。
“这就是你的代价。”守门人低语,“你想要力量,就必须承受这一切的重量。你能背负多少命债,才配拥有多少权能。”
月兰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体内星图疯狂旋转,九大窍穴中的星辰虚影逐一亮到极致。他不是在抵抗,而是在**接纳**。
“这些命……”他一字一顿,声音如雷滚动,“我会亲自讨回来。”
轰!
肩头压力骤减,反震之力将那具黑甲震退三步。
> “第一试,过。”
守门人语气微变,竟带一丝赞许。
“第二试:**斩我**。”
这一次,空间扭曲,月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镜湖之上。湖面倒映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一个个不同的“他”:
幼年时蜷缩在柴房角落、瑟瑟发抖的自己;
初入天宝上宗,卑微苟且、不敢抬头的自己;
手持惊蛰枪,却因恐惧而颤抖的自己;
面对敌人时选择逃遁、宁愿忍辱偷生的自己……
最后,湖心升起一人??披坚执锐,眸含雷霆,周身缭绕圣辉,赫然是此刻的他。但那人却冷冷看着他,开口道:
“你以为你变了?不,你只是披上了更强的壳。真正的你,依旧怕死,依旧犹豫,依旧会在关键时刻退缩。你根本配不上‘门之子’之名!”
“闭嘴!”月兰怒喝。
“我说的是事实。”镜中之我冷笑,“你之所以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勇气,而是运气。若非沈青虹教你万象归源,你早已死在通天阁外;若非南卓然为你布局,你连归墟盟的影子都摸不到;若非林啸替你挡刀,你现在不过是厉无咎脚边的一具尸体!你算什么英雄?你不过是个……被命运推着走的懦夫!”
月兰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鲜血滴落湖面,激起涟漪。
他知道,这并非虚假。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相。
他曾无数次在深夜扪心自问:若重来一次,我是否仍有勇气踏上这条路?答案并不总是肯定。
可现在??
他缓缓抬头,直视镜中之我,眼中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