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狂暴的呼啸,也不是春日里温柔的轻抚,而是一种低沉的、近乎耳语般的流动,仿佛天地之间有谁在悄然呼吸。这风穿过启明林的每一片叶子,掠过新史莱克学院的每一根廊柱,拂过极南荒原石屋门前悬挂的铜铃,最终汇入那朵血红白心的花蕊之中。花瓣微微颤动,像是接收到某种遥远的讯息,随即轻轻脱落,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一本摊开的课本上??《选择与责任》第三讲:“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
教室里很安静。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映在孩子们稚嫩的脸庞上。他们围坐成一圈,手中各握着一根火柴,尚未点燃。这是每周一次的“静思时刻”,不讲课,不讨论,只是坐着,等待那个最想说话的人开口。
过了许久,一个瘦小的女孩终于举起手。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能穿透整间屋子:“老师,我昨天回家,妈妈说我不该再画那些怪兽了。她说,别人家的孩子都画花、画太阳、画笑脸,可我总画眼睛长在脚上的虫子,或者嘴巴裂到耳朵边的树。她说这样会被人笑话。”她顿了顿,低头看着掌心的火柴,“但我……就是想画它们。”
全班沉默。
有人低头,有人皱眉,也有人悄悄把手里的火柴攥紧了些。
年轻的教师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良久,才轻声说:“你知道吗?霍雨浩先生第一次上课时,也有学生问他类似的问题。”
孩子们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
“那是个下雨天,教室漏了水,地上积了一滩。有个男孩坐在角落,没带伞,衣服湿了一半。他画了一幅画,画的是天空裂开,雨水全是黑色的,人们撑着透明的伞,可伞下的人一个个消失了。其他同学笑他,说他神经病。连老师都说这画太阴暗,不该出现在课堂。”
教师转过身,目光温和:“但霍雨浩接过那张画,看了很久,然后问那个男孩:‘你看到的是这样,对吗?’男孩哭了,点头。他说,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世界被一层看不见的膜盖住,所有人都变得一样,走路一样,说话一样,连哭的声音都一样。只有他还能看见裂缝。”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霍雨浩把那幅画贴在了墙上,说:‘这不是阴暗,这是真实。我们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假装光明。’从那天起,那面墙成了‘异想墙’,谁都可以贴上自己‘不合常理’的作品。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画他们真正看见的东西??哪怕没人理解。”
小女孩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所以……我可以继续画我的怪兽?”
“当然。”教师蹲下身,直视她的眼睛,“而且你要记住,当你坚持画它们的时候,也许正有另一个孩子,在别的地方,因为看到你的画,第一次敢说出他也做过同样的梦。”
她笑了,眼泪滑落,却笑得那么明亮。
她轻轻划亮了手中的火柴。
火焰跳动的一瞬,窗外的风忽然停了。
所有人的影子在墙上拉长、扭曲,竟短暂地拼成了一行字:
**“你说的话,有人在听。”**
没人惊叫,也没人质疑。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火柴燃尽,余烬飘落如星尘。
而在遥远的北极地下通道深处,那座“信念反应堆”正发生微妙变化。原本缓慢流转的符文群中,突然浮现一段全新序列,形态酷似孩童涂鸦??一只歪歪扭扭的眼睛,下方写着两个音节不明的文字。地质学家们反复比对数据库,最终确认:这段符文从未被录入系统,它是自发生成的。
更令人震惊的是,自那夜起,全球范围内共有三千二百一十七名儿童在同一时间段内做了几乎相同的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白色平原上,面前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没有他们的脸,只有一片漆黑。当他们鼓起勇气伸手触碰时,镜子碎裂,碎片落地化作无数微小的火种,随风升腾,照亮了整片夜空。
心理学家称之为“集体潜意识觉醒事件”。
觉醒者研究会则将其命名为:“火柴之梦”。
林晚校长也在梦中见到了那面镜子。
但她没有伸手去碰。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镜中的黑暗,低声说:“我知道你在等我说什么。”
停顿片刻,她终于开口:“我不再怕了。”
话音落下,镜子自行崩解,碎片化作一群发光的鸟,振翅飞向远方。
第二天清晨,她在学校操场上召集全体学生。风雪刚停,地面覆着薄霜。她举起一本破旧的课本,封面已被血迹浸染成深褐色。
“今天不上课。”她说,“今天我们来做一个仪式??不是为了纪念谁,而是为了告诉自己:我已经回来了。”
学生们默默围拢。
她将课本放在雪地上,取出一支炭笔,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字:
**“我愿意。”**
不是顺从,不是妥协,不是接受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