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说不行,也没有说行。
他好像在一瞬间被打磨的圆钝,不管发生再多事,都不会做出反抗。
卿秋闭上眼。
明知不会得到想要的反应,却还是将迟久的沉默当做想要的反应。
……
宾雅的死,像某日午后路边枯萎的花,不再被人提及。
现在负责继续照顾迟久的人,也由宾雅换成卿秋。
卿秋很忙,但不管再忙,都会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迟久面前。
迟久近日总是下午醒。
他变得越发嗜睡,贪吃,人却莫名得越来越瘦。
卿秋现在几乎不和迟久讲话。
他知道他们之间有嫌隙,不说话反而会好些。
只是某日卿秋实在没忍住。
他站在门后,抬起手,却终是没敲门。
“不去医院看看吗?”
卿秋顿了顿,“我不是说你奇怪的意思,但你现在着实不太健康。”
里头静悄悄的。
半晌,迟久枕着枕头,慢吞吞地开口。
“少夫人不是找人来看过了吗?我没事,我很好。”
都家名下有一家医药公司,是远近闻名的医药世家。
大概半月前,都舒听到消息,请最好的医生帮他看了病。
卿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如果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一直不出来?又为什么一直不让我见你?”
今天是卿秋搬来的第三个月。
近一百天,他们的交流一直是这样,永远隔着一道门。
迟久语气平静。
“我不能见你,一见你我就会想吐。”
卿秋声线低哑。
“你还恨我,对吗?”
迟久忽地笑了,有些恶劣的笑。
“我为什么不恨你呢?我会一直恨你,直到死亡为止。”
空气寂静。
不顾卿秋在想什么,迟久缓慢地靠在枕头上发呆。
如果没遇见卿秋就好了。
迟久想。
如果年幼时没遇见卿秋,他会和阿伯一起,过每天回家有阿伯做饭的温暖日子。
如果阿伯死后没遇见卿秋。
他便不会被那些混账调戏,被关去大夫人那,平白受两年的磋磨。
如果那时他有老实地拿船票离开。
就不会被卿秋威胁,被迫陪他那荒唐的一夜,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丑态百出。
卿秋卿秋卿秋……
迟久找遍记忆,想找出一点与卿秋无关,值得回忆的开心时光。
但回望他的一生,总是和卿秋有关,又总是痛苦。
迟久不再去想。
用被子蒙住脑袋,像软体动物一样活着。
门外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卿秋的话语再度传进来。
“你偶尔也和我说些话好吗?”
卿秋垂着眸。
“你总这样不声不响,我担心你哪天会从我的身边消失。”
卿秋坐在门前。
半边身子靠着门,好似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便会再近些。
“我不要求你像之前那样与我亲近,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了。”
高高在上的卿家家主几时这样低声下气的与人说过话?
他那些手下见了要笑掉大牙吧?
迟久边笑边道:
“我不信你。”
他不再是当初幼稚无知的小孩,卿秋说他在乎他,可烂人的真心能值几个钱呢?
他也曾真心认为卿秋在乎他。
可在他的双腿被打折,哭着求卿秋救他时,卿秋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想来也是。
卿秋杀了父亲,杀了母亲,杀了养父。
他根本没有心。
说来说去,只怪他蠢。
又是一阵寂静。
卿秋问:“你还恨我吗?”
迟久反唇相讥:“恨,为什么不恨?我最讨厌的便是你。”
卿秋轻笑一声。
他将掌心贴平在门框上,摸到的是一片冰凉,但想到门后是谁他又会好受些。
“那便一直恨我吧,你总要活到有能力杀死我的那天不是吗?”
迟久不再言语。
或许是年纪大了,卿秋最近变得唠叨许多,让他心烦。
迟久干脆蒙上被子不吭声。
许久。
等脚步声消失,迟久攥出来,拿出藏在抽屉夹缝里的纸张。
——宾雅死前留给他的信。
【小九亲启:】
【很抱歉,因为我让你受了那样多的委屈,不过这种事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我的妹妹家住附近,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