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光世是一点也没吸取他爹的教训。
若是有白沟河存活下来的老卒看到小刘相公自信而又得意的神情,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当年在白沟河时候的老刘相公来。
洺水的河道很宽,两支骑军几乎是并肩而进,但是队列却是泾渭分明。
其中王师古所部,是由小种提供了巨大支持,重建起来的西军骑军集团,约莫有两千人不到。
这两千都是汉人,不管是人员素质还是装备都甚整齐。
这一路行军辛苦,二千骑看起来衣甲敝旧,军将士卒都是满面风霜之色。
乍看起来,看不出他们有多么军容壮盛。
可行军的时候,这二千骑却是整齐肃然,前后呼应,每经一处山口,将官们都会及时撒出哨探。
有的甚至要直探出十余里远,而且也不只是在马上观看,而是时不时就要下马登山,以瞻四下局势。
而另一队人数更多的,由刘家的子弟刘安世带领,除了他这个侍卫马军都虞侯之外,清一色的都是蕃骑。
西军从很早之前,就有使用蕃骑的传统,但是鄜延路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不比熙河、秦凤等军方便招募青唐横山等部蕃骑。
所以他们的蕃骑算是数目少的,只和汉人骑兵相当,在姚古手下,蕃骑占比更大。
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稀为贵,蕃骑人少,刘光世就更是许以优厚待遇,以亲弟直领,以为中流砥柱的亲军使用。
但凡得入鄜延军中的蕃骑,军饷便比其余正兵要丰厚很多,赏赐也甚为频繁。
各种军资器械也拣上好的发放,由他们先挑先选,然后才轮到其他兵将。
刘光世在军纪上,对蕃骑也网开一面,格外宽厚。还美其名曰:不以汉家制度约束其胡部天生勇悍之气。
他这个人带兵,经常有这种看似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的奇谋怪论。
历史上刘光世后来号称南宋中兴四将之首,但是麾下人马纪律却是最差,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宽厚’。
最后刘光世去职,朝廷要整练收编他那支大军的时候,居然一下就有五万二千余人,叛离大宋投降女真。
这支蕃骑和王师古所部骑兵,在河道两侧并肩行进,三千骑兵队列密集,凑在一块,丝毫不考虑回转余地。
沿途哨探、遮护和呼应,几乎没有去做。
行进途中,还有不少人用胡语谈笑聊天。
不管是哪个族群,只要是胡人,大部分都嗜酒。不少蕃骑随身水葫芦里装的是酒,骑在马上就不住的喝,酒葫芦喝干之后也差不多醉醺醺的。
这些蕃骑骑术的确不赖,就倒转过来头枕马鞍,腿翘在鞍后褡包之上呼呼大睡,一摇一晃的就是摔不下来。
这要是在定难军中,尤其是银州军团里,早就被拽下来砍了。
因为胡人有牧马、游猎的传统,蕃骑便有了自小成长于马背,骑术精熟的优点。
但是要把他们整练成军,还要花相当功夫,因为他们大多不怎么喜欢服从命令。
古往今来,真正强悍的异族兵马,全都是那种军纪变态严格的。
包括如今的女真鞑子也是一样。
偏偏刘光世还将自己的这支蕃骑当成宝贝,一味的纵容骄惯。
经过半日行军,转过了洺水,眼前山势也平缓下来。
而在十余里外,已然隐约可以看见女真军寨和大旗。
刘光世弃马直登高处,仔细瞻看女真军势,像模像样。
女真的军寨,应该是扎在了几个相距甚近的河谷中的村落里,都在大道之侧。
这些村落毫无例外,都被女真鞑子狠狠的糟蹋过了,然后又凭借于此改为军寨形制。
山间村落本来就有防野兽防山寇的寨栅,女真军马将其加高加厚。更设了望楼。并且挖出深壕截断道路,就算是组成了一道防御体系。
他们在此,留下了一些人马,和山上的宗泽部对峙。
大部队则是继续南下,完颜宗望就没想着彻底席卷河北,他和郭药师想法一致,就是要打出一条路来,通往那无险可守的京畿省。
已经发了几次壮志的刘光世,此时站在高处,终于可以看见传说中的女真军马。
寨墙上可见巡视的人影,不知道是辅军还是女真本部甲士,发现了远处尘烟大起就吹动了号角,在河谷中呜呜回响。
军寨之中,那些被烧得焦黑残破的房屋,很明显是被女真鞑子当成了帐篷。
当即从里面涌出不少人马,赶上寨栅,持弓守御。更有军将模样的人物登上望楼,尽力向西而望。
刘光世指着这军寨,不屑地笑道:“我都推进到此了,他们竟然才刚刚发现,都说女真鞑子善战,依我看来毕竟是蛮夷,根本不懂兵法。只靠着一股凶蛮戾气,撞到了这河北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