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对此全都不管,他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去蔡京面前针砭时政。
一旦脱离了官员系统,童贯就再没有当初那些顾虑了,他所提的事全都是利国利民,直指如今朝廷的不足。
作为一个在大宋权力中心,待了整整二十多年的人,他能不知道哪里不对?
以前不说,是因为以前自己就是受益人,这些漏洞就是他们一起挖的。
本来童贯也不想这样,他只想在这官场沉浮中抽身而退,以他赎买燕京的底子,大宋官家向来待臣下宽厚,致仕的时候说什么也该是衣紫腰玉,可以荫及子孙了。
安安稳稳的在大宋过完残生,给自己这波澜壮阔的一生,换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是朝廷不愿意,官家不愿意,把自己拽了回来。
童贯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我不好过,大家都别好过了。
蔡京对他是烦透了,你说的那些事,我蔡京不知道?
能改么?
你当初怎么不提?
蔡京也很小心,虽然自己因为理财而一时得官家信重,可是为官家理财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了?
杨戬朱缅之辈,无不如是,要满足这位官家无穷无尽的奢侈用度,最后只会生出事情来。
因为官家对钱的要求,是无穷的,多少钱也不能满足他,他只会越来越铺张。
这种人,历史上并不少见,杨坚给广子留下的家底够丰厚了吧,还是不够他祸祸的。
赵佶只是和杨广的爱好不一样,追求不一样,但是败家的能力和**是相近的。
自己豁出命去,动了禁军财计事,盘根错节的那么多既得利益团体的盘中餐,到头来也满足不了官家的胃口。
童贯到了蔡府,这才知道,今日官家召见蔡相,已经到了宣德门。
这一路上,肯定有很多官员知道,但没有一个跟自己说,童贯心底叹了口气。
他只能转身去宣德门面圣,童贯不敢不去,他知道官家心里对他很不满。
赎买燕京,花了太多的钱,几乎把大宋给榨干了。
到后来,官家甚至自掏内库,补给国家财计,这才锵锵度过难关。
别看官家给他封王了,那是因为不给童贯封王,就无法夯实收复燕京的功劳。
这功劳落在官家身上才是最多的。
官家是咬着牙,给自己封的王,不然也不至于等了几个月。
对着一路行来这么多奇怪的目光,童贯看上去安之若素,其实心底十分害怕。
但是他不能怂,他要挺住,维持住自己郡王的体面,就是维持住了官家收复燕京的武德。
遇见官品地位不如他的,他就昂然而过。别人不向他示意,他也懒得硬凑上去。就这样昂然直至宣德门外。
此时此刻,在宣德门外早就有内使模样的人等候,人数还真不少,都是内诸省诸库的检校官,计议官,勾当奉值官。
童贯在内侍省主事多年,当然认得出这个阵仗,他心底咯噔一声,这又是要做什么?
听到官家传旨要蔡京入禁中觐见,童贯心中料定,无非就是为那么一点财货事情。
官家重新重用蔡京,其实也是硬着头皮的,这和他的平衡之道,已经严重背离。
按理说蔡京的党羽,已经根深蒂固,早就该让他辞官归乡了。
可是没有办法,这些年来,他提拔重用的信臣着实不少,没有一个顶用的。
王黼取代蔡京一年多,差点亡了国,把江南百姓逼得群起造反,至今还没缓过气来。
唯有蔡京,有这个能力,让国家安稳一些。
现在国事谈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在汴梁,又恢复了那种往日的繁华。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蔡京再次拜相也着实让人忌惮,是需要防范戒备的。
然则赵佶实在是有些穷疯了的感觉,这个时候也只能捡到盘子里都是菜。
童贯对皇宫已经很熟悉,大家也都不敢拦他,毕竟童贯面圣,那都是不需要通报的。
这是家奴,还是老奴,在赵佶眼里,这可比臣子亲近多了。
赵佶今日居然起得很早,这是极为难得的,他这人动辄饮宴玩乐到半夜,一睡就是大半天。
见到童贯进来,正在和蔡京对话的赵佶轻轻摆了摆手,童贯马上站到一旁,和王黼等人在一块。
听了没两句,童贯就有些发蒙,官家竟然在哭穷.
赵佶皱着眉头,说自从方腊之乱以后,自己已经长久没有额外进项了。
堂堂大宋官家,居然穷了许久,这是何道理?
蔡京也已经老的不像话,闻言就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生怕那句话给官家抓住,又从自己手里扣出去些钱财。
这次枢密院拿出了让胜捷军和环庆军分头出外开镇的章程来,这正是蔡京所喜闻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