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用得上。她甚至偷偷托人给江南捎信,那信写得很小心,只说“女儿一切安好,勿念,等过些时日,定能接爹娘来长安团聚”,信里还夹了片长安的枫叶,红得像火,她想让爹娘看看,长安的秋天是什么样的。
可等来的,却是沈知远要娶尚书千金的消息。那天她正在绣一幅“鸳鸯戏水”,准备绣好了送给沈知远当定情信物。绢面上的鸳鸯已经绣好了一只,另一只刚绣了一半,她手里的针忽然一歪,扎进了指尖,血珠“啪”地滴在绢上,像朵凄厉的红梅,在白色的绢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还没来得及擦掉血珠,就听见老妈子在门外嚼舌根:“听说了吗?吏部侍郎家的公子,娶尚书大人的千金了,今天在办喜事,那排场,啧啧……”
飞燕手里的绣花针“当啷”掉在地上,她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沈知远怎么会娶别人?他答应过要赎她的,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家的……
她疯了似的冲出房门,不顾老鸨的叫骂,不顾别的姑娘的指指点点,一路跑到沈府门口。沈府的大门紧闭着,门楣上已经挂起了红色的绸带,透着喜庆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站在门口,从清晨等到正午,从正午等到黄昏,腿都站麻了,喉咙喊得发哑,却连沈府的一个下人都没等来。
太阳快落山时,远处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看见沈知远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袍,胸前戴着大红花,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容,意气风发。他的身后,跟着长长的送聘礼的队伍,抬着箱笼、锦缎、玉器,浩浩荡荡,红得刺眼,像一条流淌的血河。
队伍走到沈府门口,沈知远勒住马,正要下马,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站在角落的她。
“他看见我了,却像不认识似的,眼神都没在我身上停留一秒,就催着马进了府门。”后来飞燕对苏燕卿说这话时,眼睛空得像口枯井,没有泪,也没有恨,只剩下一片死寂,“我喊他的名字,声音都劈了,‘沈知远!你看看我!’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像淬了毒的刀,仿佛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污秽,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那天飞燕在沈府门口站到天黑,直到最后一个抬聘礼的箱子消失在街角,直到沈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映得红绸带越发鲜艳,她才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失魂落魄地回了玉楼春。
一进房门,她就翻出沈知远送的所有东西:那罐还没喝完的碧螺春,那支她天天戴着的珍珠簪,那把他用过的檀香扇,还有那幅没绣完的“鸳鸯戏水”。她把它们一股脑扔进炭盆里,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丝绸,烧着木头,发出“滋滋”的响,像谁在低声哭泣。
茶叶在火里蜷成一团,发出焦糊的味;珍珠簪上的珍珠被火烤得裂开,失去了所有光泽;檀香扇烧得最快,转眼就成了灰烬;那幅“鸳鸯戏水”,绢面很快就变黑了,上面的红梅般的血珠,也被火焰吞噬,没留下一点痕迹。
她站在火盆前,看着那些曾经的念想一点点化为灰烬,脸上没有泪,只是笑,笑得嘴角抽搐,笑得肩膀发抖,那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比哭还难听,像只受伤的野兽在哀嚎。火盆里的热气熏得她脸颊发烫,可她的心,却比江南最冷的冬天还要凉,凉得像块冰,冻得她连呼吸都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