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清的是小雅。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红棉袄,袖口磨出的毛边在光里轻轻飘,就像她小时候总爱蹭着阿风胳膊时的模样。小姑娘手里举着半块冻硬的麦芽糖,糖块上还沾着点雪粒,在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她的嘴角沾着圈糖渣,像只偷嘴的小猫,却毫不在意,只是歪着头朝他们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黑葡萄似的瞳仁里映着温泉的蓝,映着冰魄玉的白,还映着阿风此刻安稳的睡颜。她身后跟着她家那只摇尾巴的大黄狗,狗毛上结着些冰碴,却依旧欢快地晃着尾巴,鼻尖凑到小雅的手边,像是在讨糖吃。阿雪望着她,仿佛听见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穿过雾气飘来:“阿雪姐姐,阿风哥,你们要加油呀。”
往光里再走些,是阿雪的师父。老人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青灰色道袍,领口和袖口都打着整齐的补丁,那是阿雪小时候跟着学针线时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被老人一直穿在身上。她手里的药锄上还沾着泥土,土块里混着几丝草根,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背上的药篓敞着口,露出几株翠绿的柴胡和当归,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像是刚被晨雾打湿。师父站在雾气里,银丝般的白发被热气熏得微微泛潮,却依旧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她朝着阿雪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欣慰像春日的阳光,一点点漫过阿雪的心头。那目光里有疼惜,有骄傲,像是在说:“我的阿雪长大了,能护着自己,也能护着别人了。”阿雪的眼眶一热,想起小时候发烧,师父背着她在雪地里走了十里地求医,那时师父的背还没这么驼,脚步也没这么慢,如今想来,那脚印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疼。
年轻的冰谷遗族此刻也望着光里的影子,那里站着他的奶奶。老人依旧穿着那件藏青色的棉袄,棉袄上绣着朵半开的冰莲,是她年轻时亲手绣的,如今花瓣磨得有些发白,却依旧能看出当时的用心。她手里捏着根银针,正低头绣着块粗布,布上是个小小的太阳,针脚歪歪扭扭,有的地方线还绕了圈,像是绣到一半睡着了。可就是这样不精致的绣品,却比任何珍宝都让人安心。奶奶绣着绣着,忽然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纹路里都盛着暖意。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乖孙,别怕,奶奶在这儿看着你呢。”少年的鼻子酸了,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古卷塞进他怀里,说“这卷子里有光”,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古卷上流淌的金光,看着泉水中温柔的冰魄玉,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光,就是心里的念想,是不管走多远,都知道有人在等你。
还有更多的影子在光里晃动。有玄冰炼狱里牺牲的族人,他们穿着冰谷的传统服饰,脸上带着不屈的笑,仿佛在说“我们没白死,你们要走下去”;有那些曾护着他们的陌生人,那个给他们递过干粮的猎户,那个指过路的采药人,他们的脸在光里模糊,却都朝着他们点头;所有守护着他们的人,都化作了这细碎的光,有的落在阿雪的发间,有的沾在阿风的衣角,有的停在少年的布袋上,在为他们祝福,也在为他们指引着前方的路。
阿雪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阿风。他的呼吸均匀得像湖面的涟漪,胸口起伏的幅度不大,却很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长长的睫毛偶尔颤一下,像是在梦里和谁说话,或许是在跟小雅讨麦芽糖,小时候小雅总爱把糖藏起来,阿风就假装生气,逗得小姑娘举着糖跑遍整个部落;又或许是在跟她拌嘴,想起上次他偷偷喝了她熬的药汤,被她追着打了半条街,现在想来,那些吵闹里都藏着甜。
她又转头看了看旁边捧着布袋打盹的年轻冰谷遗族。少年的头歪在栏杆上,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有些卷曲,眉头舒展着,像是卸下了所有重担。他的嘴角微微张着,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滑,眼看就要滴到布袋上,却在半空中凝住,变成了颗小小的水珠,折射着冰魄玉的光。想必是梦到了什么开心事,说不定是奶奶在给他烤红薯,火塘边的红薯烤得焦香,奶奶总把最甜的那块塞给他;又或是找到了能治百病的仙草,他举着仙草跑向部落,说“以后大家都不会生病了”。少年的手指还攥着布袋的带子,像是怕玉石跑掉,那模样幼稚又认真,让人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心疼。
阿雪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指尖轻轻划过阿风的手背。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褐色的痂皮边缘泛着点粉红,新肉像春天刚冒头的芽,嫩得能掐出水来,还沾着点泉水的湿气,凉丝丝的,却带着暖意。她想起刚才阿风为了护她,胳膊被冰尸蛊划开那么深的口子,血涌出来的时候,她吓得手都在抖,可他却笑着说“没事”,男人总是这样,把疼藏在最深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知道,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玄冰炼狱的大门或许就在不远处,门后可能有更汹涌的暗流,能把人卷进无底的深渊;可能有更狰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