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跟着笑了笑,喉间的痒意又犯了,便俯身掬起一捧泉水。掌心的泉水泛着淡蓝,映出他苍白的脸,倒让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柔和了些。这疤痕是去年冰崩时留下的,当时他被压在雪下,是阿风和阿雪徒手刨了三个时辰才把他救出来。那时他总嫌这疤丑,奶奶却摸着他的头说:“疤是英雄的印章,记着谁曾拼了命护你。”
温热的泉水滑过喉咙时,带着股淡淡的甘甜味,像小时候偷喝的蜂蜜水。刚才被冰尸蛊的毒液灼伤的喉咙,灼痛感竟如潮水般退去,连咳嗽都轻了许多,只是胸腔里还残留着一丝钝痛,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着。他靠在冰桥的栏杆上,栏杆上结着层薄冰,被温泉的热气熏得慢慢融化,冰凉的触感混着暖意渗进后背,倒让人觉得格外舒坦。
泉水中的冰魄玉在阳光下闪烁,有的像裹着光的雪球,有的像浸了蜜的冰块,还有块心形的玉石被水流推着打转,像颗跳动的小心脏。他望着那些玉石,又转头看向相互依偎的阿风和阿雪——阿雪正低头用指尖描摹阿风掌心的纹路,侧脸的轮廓在雾气中柔和得像幅水墨画;阿风虽闭着眼,手指却下意识地蜷了蜷,像是怕惊扰了她。
心里突然暖融融的,像揣了个刚从火塘里取出来的暖炉,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热意。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的模样,老人躺在床上,枯瘦的手攥着他的手腕,把这卷古卷塞进他怀里:“冰谷的孩子,不能只有硬骨头,还得有软心肠。”那时他不懂,总觉得在这冰天雪地里,只有像玄冰一样坚硬才能活下去。小时候被部落里的孩子欺负,他宁愿攥着拳头硬扛,也不肯说句软话;后来跟着族人狩猎,看到受伤的小兽,他总扭过头装作没看见,怕心软误了大事。
可此刻看着阿雪为阿风擦去嘴角水渍时,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看着冰魄玉在泉水中温柔地发光,连最烈的邪祟都能被净化;看着古卷上的金光不仅护着他们,还在悄悄修复冰桥的裂缝——他突然就懂了,所谓软心肠,从来不是软弱。是阿雪明知道自己旧伤会疼,却还是一次次凝聚冰锥护着他;是阿风明明怕水,却为了毁掉蛊巢纵身跳进泉眼;是懂得被人疼时的温暖,也懂得疼别人时的踏实。
古卷就铺在冰桥的裂缝上,卷页上的血痕在金光中泛着淡淡的红,像极了奶奶给他绣的护身符。那是块藏青色的粗布,奶奶用自己的血混着朱砂,歪歪扭扭绣了个小小的太阳,针脚里还沾着几缕白发。小时候他总生病,整夜整夜地咳嗽,奶奶就把那护身符塞在他枕头下,坐在床边拍着他的背哼歌谣:“太阳晒,邪祟跑,我家娃娃睡好觉。”后来他才知道,奶奶的血里藏着冰谷的灵力,那护身符耗了她不少元气。
他一直以为,雪魂是冰谷遗族独有的硬气,是一个人扛着所有苦难往前走,是受伤了不喊疼,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可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雪魂,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硬气。
是阿风愿意为了他们,纵身跳进满是冰尸蛊的泉眼,哪怕浑身被虫群啃出伤口,爬上来时还咧着嘴笑:“这点小伤,洒洒水啦”;是阿雪忍着旧伤的剧痛,指尖凝聚冰锥时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却还是回头对他笑:“别怕,有我呢”;是三个人的影子在雪地里叠在一起,就能挡住整个冰谷的寒风,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玄冰炼狱。就像这冰魄玉,单独一块或许脆弱得一摔就碎,可聚在一起,就能在泉水中发出耀眼的光,连最烈的邪祟都能驱散。
远处的雪山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咯吱——咔嚓——”冰层摩擦的声响顺着地面传来,冰桥都跟着微微晃动了一下,栏杆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但此刻,谁都没有在意。
阿雪正低头数着阿风手指的纹路,嘴里轻声念叨着:“这道是福气线,长得很呢,以后肯定能活一百岁……这道是姻缘线,绕了三圈,看来是个痴情种……”她的指尖划过阿风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常年练刀磨出来的,硬得像块小石子,却被泉水泡得软了些。阿风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的话,惹得她轻笑出声,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
年轻的冰谷遗族正把布袋里的冰魄玉一块块掏出来分类,他挑出最透亮的几块放在一边,想着留给阿雪和阿风疗伤——那块鸽子蛋大的玉最适合阿雪,里面的灵力像流动的溪水,肯定能缓解她的旧伤;那块带着淡蓝纹路的玉该给阿风,他的火属性灵力太烈,需要这玉石中和一下。剩下的碎玉被他小心翼翼包进手帕里,想着说不定能串成个手链,戴在手上既能护身,又能随时取用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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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直昏睡的阿风,都轻轻动了动手指,指尖蹭过阿雪的手背,像是在梦里抓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他的眉头舒展着,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