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扭曲的黑线在他眼前盘旋,渐渐化作一张张熟悉的脸——小时候总抢他烤红薯的堂哥,此刻正举着半块焦黑的薯块冷笑:“就你这胆子,还想进玄冰炼狱?我看你连村口的冰潭都不敢跳。”说罢,那薯块“啪”地砸在他脚边,烫得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冬天,堂哥就是这样把他的午饭丢进雪堆里的。
更让他窒息的是长老的脸,皱纹里夹着冰霜,声音像磨了砂纸:“文弱得像株温室里的草,真要是进了炼狱,怕是连三天都撑不过,白白浪费族里的资源。”这话语跟他十二岁那年听到的一字不差,那天他攥着刚绣好的护符想送给远征的族人,却被长老拦在祠堂门口,护符被扔在地上,踩出个黑脚印。
最可怕的是那些从未谋面的先辈,他们浑身是血地从冰镜里探出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冰碴:“下来吧,下来就不用硬撑了,这冰谷的冬天,从来就不是给弱者留活路的。”
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镜上,那冰凉比后背的冷汗更甚,激得他牙齿打颤。冰镜里突然映出无数人影,全是冰谷遗族的族人,有缺了胳膊的猎手,有断了腿的工匠,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他们的眼睛都黑洞洞的,伸着手朝他喊:“下来陪我们吧,下面有火塘,不冷……”
“你看,”黑影笑得越发诡异,那些黑线突然化作毒蛇,吐着分叉的信子,鳞片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你怕的,不就是这个吗?怕自己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怕自己永远都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毒蛇越来越近,腥气扑面而来,他甚至能看清蛇眼上的竖瞳,像极了小时候在冰窖里见过的冻僵的蛇。他吓得浑身发抖,古卷从手中滑落,“啪”地掉在地上,卷页散开,露出里面夹着的半片干枯的枫叶——那是阿雪去年秋天给他的,说夹在书里能安神。
就在这时,阿风的吼声像道惊雷在冰谷里炸开:“集中精神!别被它迷惑!”
年轻的冰谷遗族打了个激灵,恍惚中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父亲躺在床上,呼吸都困难了,还抓着他的手说:“记住,恐惧这东西,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咱们冰谷遗族的人,不能输给自己。”父亲的手那么凉,却把他的手指攥得死紧,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冻疮,留下粗糙的暖意。
对,不能输给自己!他猛地咬紧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眼角的余光瞥见阿风正被黑影围攻,火焰刀光都黯淡了些,每挥一刀,脚踝的冻伤就传来一阵抽搐般的疼——阿风的脚踝是前几天为了帮他捡掉进冰缝的古卷冻坏的。阿雪则在拼命凝聚冰锥,右臂不自然地颤抖着,她的右臂去年冬天为了护他,被雪崩埋过,一到阴雨天就疼得抬不起来。
他们都在为他拼命,他不能就这么倒下!
他挣扎着去捡地上的古卷,手指刚碰到纸页,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指尖涌来,那是祖辈留在古卷里的力量。他想起七岁那年,奶奶把古卷交给他时说:“这卷子里藏着咱们冰谷的魂,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精血唤醒它。但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记住,你身后站着的不只是活人。”
“以我精血为引,祖力加持,破幻!”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古卷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血珠在卷页上晕开,化作点点金光,那些记载着冰谷历史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一个个从纸上跳脱出来,像小小的萤火虫。
金色的光芒从古卷上爆发出来,像个小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冰谷。那些毒蛇发出凄厉的惨叫,在金光中一点点融化,化作缕缕黑烟。冰镜里的人影也开始扭曲、消散,他们的哀嚎变成了模糊的叹息,像是在说“好样的”。有个缺了胳膊的猎手影子,还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年轻的冰谷遗族趁机抓起古卷,转身就往阿风和阿雪那边冲,虽然双腿还在打颤,脚步却异常坚定。
阿风正被无数小影子包围,火焰刀光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却依旧朝着年轻的冰谷遗族吼:“别愣着!砸冰镜!越多越好!”
年轻的冰谷遗族应声,抓起地上的古卷就往最近的冰镜砸去。“嘭”的一声,冰镜应声而碎,飞溅的冰晶带着金光,落在那些黑影身上,瞬间就烧出一个个小洞。黑影发出痛苦的嘶鸣,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阿雪那边也终于凝聚出一支冰锥,冰蓝色的光箭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射向另一面冰镜。“咔嚓”,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镜中原本狰狞的人影瞬间变得模糊,像是被打了马赛克。围攻她的黑影也跟着透明了几分,她趁机喘了口气,右臂的疼痛让她几乎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