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生这一遭!"子芳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如果不能为了自己的理想燃烧,只是在乱世中飘摇,被改变,被淹没,无声无息的过去,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他挺直了腰杆:"而我,愿做那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人!我宁愿做一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也不愿做一个成功的机会主义者!"
李明衍深受震撼。他看着眼前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是惋惜?是敬佩?还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他的声音变得豪迈:"先生相信秦国能统一天下,而我则相信秦楚争霸,犹未可知!"
"我们楚人信凤,"子芳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屈子说过:'凤凰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凤凰死而复生,涅盘重生!楚国亡国不是第一次了,伍子胥、白起都曾破郢,让楚人迁都;但每一次,都有人让它重新站起来!"
他踏前一步,气势如虹:"我心怀复兴楚国之志,你又怎知我不是那个让楚国涅盘重生之人?"
"我明白了。"最后,李明衍不由自主的施了一礼。
李明衍凝视着他,缓缓道:"既如此,我们就各凭本事吧。天下之大,终有相见之日。到时候..."
"到时候,不知是敌是友。"子芳接过话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两人相视片刻,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意,也看到了决绝。
子芳施礼告别,然后朗声说道:"先生叫李明衍,我记住了。我本名范增,也请先生记住。"
"子正,我们走。"范增招呼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
···
入夜,范增带着少年来到一处隐蔽的渡口。
"子正,"范增坐到他身边,声音低沉,"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
少年转过头,月光照在他青涩的脸上。
范增深吸一口气:"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个李明衍很厉害。他说天下大势在秦,恐怕...恐怕他说得没错。"
子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秦国的确很强大,"范增的声音有些苦涩,"他们有最精锐的军队,最严密的制度,最富饶的关中。而我们楚国...内有奸臣当道,外有强敌环伺。也许,也许真的会..."
他说不下去了。
"会亡国,是吗?"子正平静地接过话头。
范增一震,没想到这个少年会如此直接。他点了点头:"是的。但是子正,你要记住,亡国不是终点。"
他握住少年的肩膀:"过去,楚国也曾几次濒临灭亡。但每一次,都有英雄站出来,让楚国重新崛起。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活着,坚持活着。"
范增的眼中燃起希望,声音很坚定。"也许我们要等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三十年……我们要活到天下局势再次逆转的那一天,然后复兴楚国!"
"我们的身份已经为人所知,这里不能再留了,我会带你巢湖。"范增看着夜色中的江水,"那里山高林密,适合隐居。我们要等,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
少年点了点头:"增叔之心,我全然明白。"
他走到江边,看着那群一直跟随他们的羊。月光下,羊群安静地吃着草,偶尔发出咩咩的叫声。
少年蹲下身,抚摸着一只小羊的头,忽然抓起一把青草,缓缓站起身来。
"增叔,你看这些羊,"他的声音依然稚嫩,但语气却变了,"它们温顺,听话,只要有草吃,就会乖乖跟着牧人走。但也会有羊偶尔脱队,需要管教。"
范增心中一动:"子正,你..."
少年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天下万民,何尝不是如此?"
他猛然转身,手中的青草指向远方的地平线:"他日我若牧天下——"
话音未落,他五指猛然收拢:"不吝扬鞭笞群雄!"
啪!
手中的草梗应声而断,碎屑在月光下飞舞。
这一瞬间,范增看到了少年眼中燃烧的野心——那是要将八荒六合都纳入牧场的帝王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