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队伍行至开封府新郑县地界,此处虽近中原腹地,但这些年频繁的军队调动,官差的往来催科,造成了官道两旁亦多见荒芜田地、废弃村落,一片萧索景象。
正当大军沿着尘土飞扬的官道前行时,前锋侦骑忽然快马来报:“大帅,前方两里处有厮杀声,似有强人围攻一队车驾!”
刘处直眉头一皱,河南地界匪患丛生,此类事情并不稀奇,但既然撞见,便不能不管,他勒住马缰,下令道:“高栎,你带大军继续警戒前行保持队形,李虎,点五十名亲兵,随我前去看看!”
“得令!”李虎瓮声应道,立刻招呼精锐亲兵,簇拥着刘处直策马向前奔去。
越过一个小土坡,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只见二三十个衣衫褴褛却面目凶悍的土匪,正围攻着一支小小的车队。
车队仅剩的十来个护卫虽拼死抵抗,但已伤亡过半,围成的圈子越来越小,一辆装饰尚算精致的马车旁,车夫早已倒在血泊中。
而更令人侧目的是,一名身着蓝色劲装、披着斗篷的年轻女子,竟已拔出了一柄长剑,俏脸含霜,眼神决绝,看样子是准备亲自下场拼命了,她身边还有一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小丫鬟,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呵,这姑娘倒有几分胆色。”刘处直惊讶之余,生出一丝赞赏,他不再犹豫,对李虎喝道:“虎子,救人!驱散即可,不必尽数追杀。”
“兄弟们,跟我上!剁了这帮欺辱妇孺的孬货!”李虎大吼一声,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五十名如狼似虎的亲兵冲杀过去。
这些亲兵皆是义军里面的精锐,岂是乌合之众的土匪能比?一个冲锋,土匪便哭爹喊娘,瞬间被砍翻了七八个,余下的误以为来了大队官军发了一声哨,顿时作鸟兽散,逃入道旁荒野之中。
战斗顷刻间结束。那蓝衣女子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手中的剑并未放下,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支突然出现、装备混杂却煞气凛然的军队,尤其是策马缓缓走近的刘处直。
刘处直跳下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这位姑娘受惊了,匪人已退你们安全了。”他目光扫过现场,就剩两三个丫鬟了,她们面露感激与后怕。
那女子见刘处直虽一身风尘,甲胄染旧,但目光坚定,举止间自有一股威严,不像寻常贼寇,心下稍安。
她收起长剑,敛衽一礼,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颤:“小女子李梦梅,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若非将军仗义出手,我等今日恐难逃毒手。”
她刻意强调了“将军”二字,带着试探,这年头官军着装也没那么正规了,她也不知道刘处直到底是不是官军。
刘处直微微一笑没有在意这个称呼,摆摆手:“不必多礼,路见不平罢了,我看姑娘手下损失殆尽了,此地离城镇尚远,不知欲往何处?可需派人护送一程?”
他见这女子气度不凡,虽自称商贾之女,但眉宇间那股英气与隐约的贵气,却不似寻常商家能培养出来的。
左梦梅心思电转,她确实是左良玉的大女儿,自幼不爱红妆爱武装,性情泼辣大胆,此次本是瞒着父亲,只带了少量亲信护卫,想出外游玩一番,却没想遭遇如此险境,此刻面对刘处直的询问,她迅速编好了说辞:
“回将军话,小女子是开封人士,家父经商,本欲前往襄阳寻访家父,不料途中遭遇强人……”
她语气低落下去,显得楚楚可怜,“如今护卫折损殆尽,襄阳路途尚远,小女子……小女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左梦梅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刘处直的反应,她早已从这支军队的打扮、气质以及隐约听到的大帅称呼中,猜出了这极可能就是父亲常年追剿的流寇之一部,大概率还是最强的那一波,毕竟大帅只有一个嘛。
巨大的好奇心和一种近乎叛逆的冒险欲瞬间控住了她,左梦梅是真想看看,这些被朝廷称为流寇的军队,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个看起来颇为英武的贼首,又是个怎样的人?
刘处直闻言有些面露难色,克营要去熊耳山会合李茂和史大成,方向与襄阳完全不一致,而且他也不可能分兵护送一个陌生女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兵少了不顶用说不定还会出事,多安排点兵更不行,越往中原腹地走越不安全,万一碰到官军就麻烦了。
见刘处直犹豫,左梦梅趁机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请求,眼神却一直看着他:“将军,您……您是要继续行军吗?不知能否……允小女子暂时随行?
只需到前方大一些的城镇,小女子便可设法联系家人,或雇佣新的护卫,绝不敢长久打扰将军。”她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将一个落难千金的无助与希望表现得恰到好处。
宋献策在一旁捻着胡须,目光在左梦梅身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但并未出声,高栎则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