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太庙的钟声准时响起。三十声钟鸣穿透雪幕,在中山城上空回荡出悠长的声响,仿佛是为一场即将上演的血战敲响开场的锣鼓。
慕容宝身着绣金蟒袍,带着文武百官,缓缓走向太庙。他的脚步看似虚浮,却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青石板的缝隙上,这是他年少时跟着慕容垂学的踏雪无痕步法,只是此刻故意装作踉跄。
路过慕容麟身边时,慕容宝 “不小心” 撞了对方一下,腰间的玉带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穿着的软甲。那甲胄是用百炼精钢打制而成,薄如蝉翼,却能抵挡寻常箭矢。
慕容麟看着那软甲上若隐若现的龙纹,眼底闪过一丝疑虑。然而,这疑虑很快被身旁段平的低语打断。
“殿下放心,方才眼线回报,陛下昨夜喝了三坛烈酒,此刻怕是站都站不稳呢。” 段平说道。
慕容麟这才放下心来,弯腰替慕容宝捡起玉带,指尖故意在对方腰侧划了一下,触到坚硬的甲片,反而笑得更加得意。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昏君怕死的证明。
祭祀仪式进行到 “献帛” 环节,当司仪官高唱 “百官跪拜” 时,太庙东南角的飞檐上突然升起一面黑幡。玄色的绸布在风雪中展开,犹如一只张开翅膀的蝙蝠。
慕容麟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刃在烛火下闪烁着冷光,直指慕容宝。
“慕容宝荒淫无道,致使我大燕疆土沦丧,今日我慕容麟顺应天意,废黜昏君,以安社稷!” 慕容麟喊道。
话音未落,东西二营的士兵果然如潮水般涌入太庙。刀枪碰撞的脆响,惊得供桌上的青铜鼎都微微摇晃。段平抽出佩刀,指向慕容宝,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束手就擒吧!” 段平说道。
就在此时,慕容宝突然将手中的玉帛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中,他身形一晃,竟已迅速退到供桌之后,动作快如鬼魅。
“慕容麟,你这点心思,以为能瞒天过海?” 慕容宝话音刚落,案上的青铜爵突然被他扫到地上,“当啷” 一声脆响,如同惊雷炸响。
刹那间,太庙的地砖突然被掀开,五千弩手从地窖中鱼贯而出。箭矢上的寒芒,比殿外的积雪更加冰冷。东西二营的士兵顿时慌了神,有几个试图后退,却被身后射来的弩箭钉死在门槛上。鲜血顺着供桌的缝隙蜿蜒流淌,染红了地上的玉帛碎片。
慕容麟这才惊觉自己中了圈套。他挥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剑刃与箭簇碰撞出的火花,照亮了他狰狞的脸。
“慕容宝!你竟敢装疯卖傻算计我!” 慕容麟怒吼道。
他身边的段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被两个弩手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慕容麟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向殿门。亲卫们用身体为他挡箭,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堆叠得几乎堵住了门槛。
当慕容麟终于冲出太庙时,回头看见慕容宝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手里举着那把慕容垂用过的 “定襄弓”,弓弦上搭着一支狼牙箭,箭头直指他的咽喉。
风雪卷着慕容宝的龙袍下摆,他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喊杀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不整日装成昏庸无能的样子,怎么能骗得过你?念在同是慕容家血脉,朕今日放你一条生路。带着你的人滚出中山,永远别再回来。” 慕容宝说道。
慕容麟咬碎了牙,却不敢回头。他带着仅剩的百余残兵冲出城门时,看见城墙上的燕军正冷漠地注视着他们。没有人射箭,也没有人阻拦。
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脸上,如同无数根针在扎。他精心策划了三个月的谋反,拉拢了十二名校尉,私藏了五千斛粮草,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话。
太行山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狼嚎。慕容麟猛地勒转马头,猩红的眼睛盯着那片苍茫的山脉。
“走!咱们去太行山!总有一天,我会踏平这中山城,把慕容宝踩在脚下!” 慕容麟喊道。
此后的十数日,中山城虽然暂时没了刀光剑影,却被另一种更为刺骨的寒意所笼罩。
慕容详借着 “安抚民心” 的名义,将城中所有粮仓都贴上了自己的封条。这位慕容恪的曾孙,早年在辽东领兵时的行径堪称荒唐。高句丽的小股骑兵抢了边境三个村落,他率五千大军追击,却被对方诱到山谷里打了埋伏,折损了一半人马,最后还是慕容垂派来的援军才解了围。
可此人最擅长的便是作秀。每日清晨,他穿着粗布衣裳去城门口 “慰问” 饥民,手里捧着掺了沙土的米粥,眼泪汪汪地说:“都是我这个守将无能,让父老乡亲受苦了。”
百姓们哪里知道,他府里的地窖中藏着二十囤精米,还有从民间搜刮来的百坛好酒。更阴狠的是,他让人在街头巷尾散布流言,说 “慕容宝把救命的粮草都赏给了后宫美人”“陛下昨晚还在长春宫用白米喂宠物”。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