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有些抖,却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不是为了争什么王位,是为了告诉天下,燕人还在,燕火未绝。”
慕容德深知,未来的路充满艰辛,但只要燕人齐心,希望便不会破灭。而留在邺城的慕容轩和林婉清,也将带着对先帝的忠诚,在困境中坚守。
话音刚落,慕容钟突然摘下头盔,单膝跪地:“臣慕容钟,愿誓死追随燕王!” 三万流亡者齐刷刷跪倒,黄河边的土坡上,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片沉默的森林,只有压抑的啜泣声在风中起伏。有人举起残破的燕旗,旗面被炮火熏得发黑,却在风里猎猎作响;有人捧着从邺城带出来的家什 —— 半块铜镜,一截木梳,仿佛捧着整个故乡。
这个慕容钟是自己的侄儿,跟慕容垂收养慕容轩一样,也是因为一位兄长的早逝,慕容德一直把这位侄儿带在身边,如今这位侄儿已经是他最亲密的战场伙伴了。
慕容德站在高台上,望着黄河滚滚东去,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那枚刻着 “燕祚永昌” 的玉珏,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看见林婉清扶着那个瞎眼的老妪走上前来,老妪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粒石榴籽,颤巍巍地递给他:“王爷,这是我从院里摘的,带在身上,到了滑台,咱们也能种出石榴树。”
他接过那粒带着体温的石榴籽,突然想起邺城铜雀台的残基上,也有几株野生的石榴树,每年春天都会抽出新绿。或许,有些东西比城墙更坚韧,比如这粒种子,比如这些跟着他流亡的燕人。
远处的邺城方向,火光早已熄灭,只剩下沉沉夜色。拓跋珪此刻想必已进驻邺城,正在清点他的战利品 —— 那些烧焦的宫殿,断裂的兵器,还有燕人未及带走的家什。张衮定会劝他乘胜追击,直取滑台,可他们不懂,燕人最珍贵的战利品,早已被他带出了城。
慕容德将石榴籽小心翼翼地收好,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王府。他知道,邺城的攻防战结束了,但另一场更难的仗,才刚刚开始。没有坚固的城墙,没有充足的粮草,甚至连 “燕王” 的名号,都带着流亡的仓皇。可每当他看到那些燕人眼中的光,看到他们在滑台的土城上种下第一粒种子,就想起五哥慕容垂当年从关中逃回河北时的模样 —— 那时他们只有几十人,却带着整个燕人的希望。
夜风掠过滑台的土城墙,带来黄河的潮气。慕容德站在帐外,望着东方的启明星,腰间的玉带扣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那是慕容垂赐的玉带,陪他走过了四十年沙场,从枋头到邺城,再到这滑台的土城。
“五哥,” 他在心里默念,掌心的石榴籽仿佛在发烫,“您看,燕人还在。只要人在,城就还在。”
远处的黄河涛声依旧,像在应和着他的心声。而在千里之外的邺城,拓跋珪正站在铜雀台的残基上,望着滑台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从慕容德府中搜出的求援信底稿。张衮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主上,慕容德在滑台称燕王了。”
拓跋珪将信稿扔进火盆,看着火苗舔舐着那些墨迹,突然笑了:“让他称。没有邺城,没有中山,他的燕国,不过是黄河边的一粒沙。”
可他不知道,有些沙砾,只要有足够的坚韧,终能聚成新的山。就像此刻滑台的土城上,那粒石榴籽正躺在慕容德的掌心,等待着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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