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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皇始二年(397 年)三月的邺城,宛如一口被血水浸泡透的陶罐,在魏军的不断锤击下,随时都可能碎裂。拓跋珪的中军帐,扎在漳水北岸的高坡上。帐前立着的 “魏” 字大纛,被晨雾浸得发沉,仿佛不堪重负。大纛尾的铁铃每响一声,城楼上的燕兵就忍不住攥紧手中的兵器,那铃声里,似乎还混着前几日被魏军斩去的信都守将慕容凤的骨殖碎裂声,令人胆寒。
张衮站在拓跋珪身后,指着城东南角的箭楼,低声说道:“主上您看,那处箭楼已荒废三日,慕容德却迟迟未修,想必是兵力不济了。” 拓跋珪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狼毫扔在舆图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传令庾岳,用‘霹雳车’轰他的西南角,那里是慕容德当年重修的瓮城,墙砖最厚,他必以为固若金汤,偏要从那里撕开缺口。”
城东南角的箭楼,早已变成半截焦木。昨日,魏军抛石机投出的火弹,引燃了楼内的油脂。三十名燕兵被烧得如焦炭一般,挂在梁上。风一吹,便簌簌掉渣,有的尸身甚至与烧焦的椽子粘在一起,成了黑黢黢的剪影,仿佛是地狱中伸出的狰狞之手。
慕容德踩着发烫的砖面,艰难地登上残楼。脚下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缝隙里还嵌着半只烧焦的手掌,指骨蜷缩着,像是死前还在拼命攥着什么。他俯身捡起一块带血的箭簇,一眼便认出是北魏贺兰部的样式。箭杆上的狼毛标识根根分明,那是拓跋珪最精锐的 “黑槊骑” 专用箭矢。此刻,这些箭矢像冰雹般钉满了城楼,有的甚至穿透了两寸厚的木板,显示出魏军的强大攻势。
“王爷!西南角快顶不住了!” 慕容钟的甲胄上插着三支箭,鲜血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庾岳带着‘梯冲’上来了,那东西能直接搭到城头,铁犁头撞得城墙都在抖!”
慕容德转身,正看见一架丈高的铁制梯冲,碾过护城河的尸堆,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梯首的铁犁撞在城墙上,砖石飞溅中,十几个魏兵踩着梯板,如蚁附膻般往上攀爬。他抄起身边的长槊,槊杆上还留着昨日激战的牙印,那是个魏兵临死前死死咬住的,齿痕深得几乎要将硬木咬断,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让火营泼油!” 他嘶吼着,将槊尖狠狠捅进一个魏兵的小腹。那魏兵的血,喷在他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告诉弟兄们,退一步就是铜雀台!先帝的陵寝就在那里!”
火油顺着城墙的沟壑流淌,遇到火星,便腾起丈高烈焰。魏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如同地狱传来的哀号。这时,有个披发的燕兵,突然疯了般将火把扔进梯冲的木槽,自己也跟着扑了上去。火舌瞬间将他吞噬,他却在烈焰中死死抱住梯冲的铁链,直到整架器械轰然倒塌,连带着城墙上的一段女墙都被拽得崩裂。慕容德认得他,是邺城东门的小吏王二。前日,王二还跪在帐外,求他救救染了瘟疫的儿子,那时他只能递过半袋发霉的小米。如今,连这点念想都无法给予,慕容德心中满是悲痛与无奈。
这已是双方拉锯的第十一日。前七日,燕兵靠着慕容德亲绘的 “九宫暗渠图”,在城根下挖出十七条地道。最深处,竟通到魏军粮营附近。慕容轩带着三百死士,趁夜摸出城外,斩杀了魏军两个将官,连拓跋珪的粮道都被烧了半段,火光照得漳水南岸如同白昼。那时,城楼上的燕兵还能笑着说:“范阳王的智谋,比先帝当年还厉害!”
然而,自从第九日中山来的信使被魏军截杀在城下,连人带信钉在木桩上示众后,这笑声就戛然而止。信使的尸身,挂在西门外的歪脖子树上。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露出腹上的箭孔。那里本该藏着慕容德的第八封求援信,信里他言辞恳切,只求侄子能发一支援兵。可如今,那封信和信使的肠子缠在一起,被乌鸦啄得稀烂,残片上 “中山” 二字在风中颤抖,仿佛在无声地哭泣,诉说着燕军的无奈与悲哀。
“王爷,粮仓真的见底了。” 负责军需的参军,满脸愁容地跪在地上,捧着半袋发霉的豆饼。饼上生着的绿霉,沾了他满手,仿佛是饥饿与绝望的象征。“昨日,有三个伤兵…… 把自己的断肢煮了吃,被我撞见了,锅沿上还挂着碎骨……”
慕容德走进粮仓,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刺得他睁不开眼。角落里堆着些树皮和草根,几个士兵正用石头捶打着观音土,试图和着仅存的谷糠咽下。喉结滚动的声音,在空荡的粮仓里格外刺耳,仿佛是生命在挣扎的呐喊。他不禁想起太和五年(370 年),前秦灭燕时,他跟着慕容垂逃亡关中。那时,连野草都要抢着吃,慕容垂却总能从怀里摸出半块干粮塞给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熨帖着他的小腹:“德儿,人活着,就不能丢了骨气。” 可如今,他看着这些为燕人卖命的士兵啃土,心中不禁发问,骨气又能值几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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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清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她捧着一卷《神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