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共同的敌人,可这次,敌友难分。
长街无人,摄政王府的大门处一样无人。两只灯笼挑在门楣上,一个已经燃尽,剩下那个散发着昏黄的光,把王府的匾额,照出一副不死不活的颜色。
走上石阶,靠墙坐下。想起白天徐元老头的话,风雨将至,更为凶险难测。
他不是个伟大的人,天下苍生,也轮不到他去管。皇权争斗,更是无所谓。
只是帝都不能乱。
帝都若乱,必然杀戮无尽。帝都这数百万人口,是维护山海大阵生机之源。若出差错,大阵将血屠千里。长梧几次三番提醒,那个时候,自己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为了活而活,这是多么悲哀的人生。这好像是他注定的命运,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无法挣脱。
缩在墙角,把前后所有的事再想一遍。不去猜谁是棋手,不去想他们要干什么。既然看不到后面的局,那就被动变主动,随意着上一子……
这一子,就是夭夭。
助风子衿救出夭夭,她的目的达到,天涯海目的落空。倒要看看,这个局怎么解。
以夭夭为棋子,心里还有点罪恶感。但这点罪恶,比不上夭夭的威胁。以为有夺情蛊,就能让他听话。说什么死则同死,何其可笑。若真这么厉害,早就逼着自己救她出宫了。
大多数女人,总是以为男人很笨。
这是个错觉。
其实大多数男人都知道女人在骗他,只是他没有勇气,或者舍不得揭穿那美丽的谎言。
风雨将至。
他不能等了,与其等着别人的风雨,不如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突然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对了,李渔。
李渔来帝都,见了李师师,见了明居正,那也一定见过女帝。随后便回了三江源,再之后,李师师便能自由出入。
李渔,女帝,明居正,三人一定有了共识。所以,女帝对李师师的态度才会改变。
但女帝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提到李渔来帝都的事。不是刻意要瞒他,只是刻意不说。
想一想,女帝最亲近的人,未必是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皇长兄宁不活,血脉相连。还有李渔,那是她皇姐公主柔的孩子,而且自幼相识。当年女帝和亲百济,李渔策马苦追百里……
和亲百济的事,在女帝心里,是人生的转折。此前的善良,此后的冷漠。徐元当年只是反对,她便记在心中,何况李渔……
人心呀,真是无聊。
徐骄双手抱胸,今晚,他就想这样。不说话,看着夜空,直到天亮。
怀里有什么东西硌到手臂,伸手掏出来,是风子衿给的那个玉瓶。
这能是真的解药?
明君既然说摘心手无药可解……
不,她说的是解法艰难。毕竟龙岛那样的地方,不是谁都能上去的。
龙岛是天涯海的地盘。
如果这真是解药,那是否说明天涯海与南都的关系,很不一般……
有个人能给他答案。
左右无事,想到就做,身形晃动,黑夜之中如一道鬼影。不消片刻,便从西城赶到东城。
翻身而入,也许薛宜生能看出这瓶子里装的,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
他身子落下,院中的枯竹正巧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二楼窗灯突然闪耀烛光,好像知道他来了似的。
不应该呀,薛宜生医术通神,功夫上却只是个废物。
“夜深无眠,心思太重了。”
徐骄浑身打了寒颤,好像是夭夭的声音。
窗子推开,笑靥如花,正是夭夭的脸。但此时此刻,让人莫名觉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