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说话,小干王和王子渊并排走过来。这两人走在一块儿,倒是少见。
“两位!”小干王说:“今日这一考,题目好像有问题。”
徐骄问:“什么问题?”
王子渊说:“我也不知道。”
小干王往四周看了看。明居正摆手,让周边锦衣卫退下。
“今日考的是策论,却有两个题目。”小干王说:“其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其二,春秋经世,先王之志。这算什么题目,所谓策论,不是论这些的。而且为何要两个题目呢?”
明居正为难道:“这是祖父出的考题,我亦不知,祖父的心思,很难猜呀。”
小干王说:“而且,第二个题目,好像已经泄露了。”
徐骄心中一动:“为何这么说?”
“考题发放,先是审题。这两个题目,我琢磨半天,也不知从何谈起。可有的学子,落笔疾书,彷佛早已想好。我留了心眼,凡是如有神助者,答的都是:春秋经世,先王之志……”
王子渊阻止他再说下去:“小干王,有些话可不能胡说的,科场舞弊,你知道是多大的案子么?”
“科科都有舞弊,这又不是稀奇事。”小干王说:“十年前,木哈鸣先生文采俱佳,只因策论写了一句: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盖门阀昌盛,世乱之始。可那一科,先生榜上无名,多一半是江南学子,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居正说:“小干王,猜测可不能当真。你知道那贼子杀人,和你能证明那贼子杀人,是两个概念。前者只能当做玩笑,而后者则依律法。法不容情,也不容理。因为你的猜测,就要怀疑别人,这不是法治,是人治。”
“可是……”
徐骄拦住他:“真是个读书读傻了,哪本书告诉你,这世间是有公平的?”
“不应该么?”
徐骄说:“为什么应该?你若不是小干王,现在也坐在号子里抓脑袋。因为你是小干王,所以现在站在这里,身为主考。这世上,公平是追求,不公平才是现实。人,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是为了得到不公平的待遇。而不是流血流汗,和那些正在爬的人一个德性。明君铁马干戈,打下一片花花江山,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人,和那些蝼蚁一样十年寒窗,争一个名位。这对她来讲,又何尝是公平……”
小干王哑口无言。
明居正拉着徐骄:“你又来劲儿了。”
“我只是讨厌,公平这两个字,从那些站在不公平位置上的人嘴里说出来……”
下午,天上的云又开始堆积的时候,这一场终于考完。封卷,封关。一群老的中的官员,也不知品级如何,挑灯阅卷,要在三日之内,看看今科谁能一鸣惊人。
明经科,就是花里胡哨的一些空话大话,对于徐骄和明居正来说,毫无新意。
明算科,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能给出答案,虽然有些是错的。
明法科更惨,只有五分之一的人,懂得律法刑狱。徐骄摇头,为官而不知法,不知法自然也不会守法。
革命之路还很漫长呀……
进士科好一些,每张卷子都是洋洋洒洒,有的没的,有理没理,总能搞几句。毕竟这才是科举的实质,做官。
阅起卷来也最难,仅仅是好是坏,多好多坏,就有的吵了。
以往三日阅卷,因为只考两场,所以时间很充裕。今次考了四场,三日内哪能搞得完。尤其策论一道,没有标准,取舍排名也就更难了。
明居正说:“诸位大人,策略题目,凡是答春秋经世,先王之志那一题的,直接略过。”
有人不解,问:“为什么?”
明居正说:“诸位无需知道为什么,只需知道如何做即可。”
这群阅卷的官员对明居正很是尊重,不是因为他是镇抚使,一品大学士,军机大臣,而是因为他是明中岳的孙子。
徐骄低声说:“你这就过分了吧,我总共也没收多少贿赂,你这一杆子打下去,得多少人冤枉死。”
明居正笑道:“恐怕现在的你,能称得上一方富豪。自有科举以来,舞弊不绝,但还没人敢泄露考题的呢,你是第一个。不管做什么生意,第一个总是最赚钱的。我这么做,或许冤枉了很多人。可世道就是这样,总有些人,运气很不好。我也没别的办法,这一科,要把与门阀有关的学子,赶尽杀绝……”
徐教说:“你确实有点伟大了,因为已经有了幻想。”
“这不是伟大,是恨。”明居正说:“以前的你我,虽然算不上大才,但也不是蠢货,可我们混的实在不怎么样。我废了多少心思,付出多少心血,到头来,终究比不过一个好出身……”
加班加点,一群老实的官员,终于拟定好了上榜者。红纸金字,正所谓金榜题名,择优前一百名上榜。
徐骄心想:这可比考公务员录取率高。
明居正问:“已经确定了名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