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栎的心猛地一沉:“克扣的米去哪了?” 老漕工指了指码头东侧的官道,声音压得更低:“上个月十五,我起早来卸粮,见三艘挂着‘石府’旗号的船停在码头僻静处,漕工们正往船上搬净米 —— 那米白得发亮,一粒沙都没有!后来我偷偷打听,才知道那些米都运去石涛京郊的私仓了,听说那仓房大得能装下十万石,现在怕是快满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恐惧:“前几天有个漕工不服,说要去京城告官,结果当天就被监工打断了腿,扔去了流民棚 —— 石涛手眼通天,玄夜卫的人都给他当差,咱们哪敢惹?” 萧栎摸出块碎银,塞到老漕工手里:“老丈,这钱您拿着,给孙子买些干净米。” 老漕工推辞不过,接过碎银,眼眶发红:“小哥是好人…… 可江南的流民,怕是等不到干净米了。”
萧栎没再多问,怕连累老漕工。他走到散落的粮堆旁,趁监工转身的间隙,从袖中摸出块素布帕子 —— 这是他从府里带来的,边角绣着极小的 “栎” 字暗纹,不易察觉。他蹲下身子,指尖捻起些掺沙的米和沙土,仔细铺在帕子中央,又捡了几粒带着霉点的米粒放在上面,像在收集一枚枚带血的证据。
帕子不大,很快就包了小半团,他用帕角仔细系紧,确保沙粒不会漏出来,然后塞进粗布短打的内袋里 —— 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沙粒的硌硬,像在提醒他,这不是普通的沙土,是流民的救命粮被贪腐碾碎后的残渣。
“你在干什么!” 突然,监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栎心里一紧,却没慌,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官爷,我是脚夫,刚才掉了个帕子,捡起来而已。” 他故意露出腰间的脚夫腰牌 —— 这是周显提前给他准备的,上面有通州脚夫行的印鉴。
监工接过腰牌看了看,又上下打量萧栎,见他穿着粗布短打,手上有老茧,不像奸细,才骂了句 “别瞎晃悠”,转身走了。萧栎看着监工的背影,摸了摸内袋里的帕子,脚步坚定地离开码头 —— 他要立刻回宫,把这包 “民生之诉”,递到萧桓面前。
萧栎赶回皇宫时,夕阳正斜照在御书房的琉璃瓦上,染得檐角金红。他没通传,直接捧着内袋里的帕子走进御书房 —— 萧桓正对着户部呈来的《漕运赈灾账册》皱眉,账册上 “通州漕粮三十万石,净米足额,已启运江南” 的字样,刺得人眼疼。
“皇兄。” 萧栎走到御案前,从内袋里取出帕子,轻轻放在账册旁,“这是臣弟今日在通州码头取的掺沙米 —— 江南赈灾的漕粮,被石涛掺了三成沙;而他的私仓里,囤着五万石净米,都是从赈灾粮里克扣的。”
萧桓放下笔,目光落在帕子上,指尖捏起帕角,慢慢展开。掺沙的米和沙土露出来,米粒小而带霉,沙粒粗而硌硬,混在一起像堆废弃的渣土。他捻起一点掺沙米,指尖用力一捏,沙土簌簌碎成粉末,从指缝漏下来,正好落在账册 “净米足额” 四个字上,染黑了纸面,像给这虚假的记录盖了个 “罪证” 的印。
“通州的百姓,怎么说?” 萧桓的声音压得极低,听不出情绪,可御书房的空气却骤然凝住,连烛火都似在发抖。萧栎垂下眼,声音轻却字字清晰:“百姓说,‘宁遇北元,不遇石家’。北元抢粮,还会给老弱留些口粮;可石家掺沙克扣,江南流民本就啃树皮度日,吃这些带沙的米,怕是会磨破食道,活活疼死。”
“啪!” 萧桓猛地将帕子拍在御案上,账册被震得翻起页,烛火晃了晃,映着他紧绷的侧脸。指节泛白的手攥着帕子,沙粒从指缝漏出,落在他的龙袍下摆上,像沾了层洗不掉的尘埃:“石崇!石涛!竟敢拿流民的性命谋私!”
萧桓怒掷帕子于御案,指节泛白:“传旨!户部尚书刘焕携玄夜卫查抄石涛漕运账册、私仓,凡有克扣,先押后奏!” 萧栎躬身应 “是”,却见刘焕从殿外进来,袍角沾着晨露 —— 他刚从通州漕运司的密探处得信,石涛已连夜让秦飞调玄夜卫北司的人守在私仓,心下早有隐忧。
“陛下,臣领旨。” 刘焕接过圣旨,指尖触到 “玄夜卫协同” 几字,眉头微蹙。退殿后,他拉住萧栎,声音压得低:“郡王,玄夜卫北司秦飞是石崇的人,周显大人派的张启虽可靠,却只带了十人,恐难敌秦飞的人。” 萧栎亦知其中凶险:“若秦飞阻挠,你可持陛下圣旨硬闯 —— 只是…… 李嵩那边怕是会借机生事。” 刘焕点头,从袖中取出《大吴漕运律》:“臣只能凭律行事,至于结果…… 听天由命吧。”
回户部后,刘焕召陈忠议事,陈忠捧着漕运司的名册,脸色凝重:“大人,漕运司的主事是李嵩的门生,上个月刚升的职,怕是不会配合查账。” 刘焕捏着律册,指腹磨过 “赈灾粮贪墨即查” 的条款:“不配合也得查 —— 你去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