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列的官员们怎肯示弱。诏狱署提督徐靖率先出列,他身着从二品朝服,朝笏顿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透着几分刻意的威严:“陛下!王大人的当票、李大人的伤疤,皆为旁证!谢大人掌兵部多年,私藏旧档、补填记录易如反掌!《大吴官制?档案管理则例》载‘年代文书需经礼部、吏部、刑部三方核验’,谢大人仅带一方文书,未经理刑院核验,怎可轻信?臣恳请陛下派镇刑司彻查文书真伪,若文书为真,臣愿领‘失察’之罪;若为伪,谢大人当以‘伪造文书、欺君罔上’论罪!”
徐靖的话刚落,工部侍郎周瑞便出列附和。他之前奏请挪用军器经费修缮私宅,被谢渊驳回,心中早有怨怼:“陛下!徐提督所言极是!谢大人兼领兵部、御史台,既掌军政又掌监察,此乃‘权柄过盛’,违我大吴‘分权制衡’之制!谢大人提拔的官员,多为德佑年间旧部,如李默、杨武,皆为谢大人亲信,今日纷纷为谢大人作证,恐有结党之嫌!臣恳请陛下彻查谢大人的党羽,还朝堂清明!” 周瑞的话带着挑拨,目光扫过西列的李默,带着几分挑衅。
东列的其他官员也纷纷响应。镇刑司副提督石崇虽未出列,却用眼神示意麾下官员 —— 镇刑司主事刘达出列:“陛下!臣近日查到,谢大人德佑年间与瓦剌使者往来密切,却未向朝廷报备,恐有‘私通’之嫌!臣已将往来书信的抄本带来,恳请陛下过目!” 刘达递上一封抄本,字迹潦草,显然是临时伪造,却仍试图混淆视听。东列的声浪渐起,与西列的声浪碰撞,奉天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烛火被气流掀得乱晃,映得官员们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朝堂中间的官员们,此刻成了最尴尬的存在。吏部侍郎张文便是其中之一。他身着正三品朝服,双手握着笏板,指尖却在笏板上轻轻摩挲 —— 他既怕得罪吏部尚书李嵩(李嵩是东列的幕后支持者),又觉得谢渊的证据确凿,心中纠结不已。
张文想起昨日李嵩对他说的话:“明日朝会,若谢渊被劾,你需附议‘彻查’,日后吏部考核,本官定会为你美言;若你敢支持谢渊,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可此刻看着王瑾手中的当票、李默臂上的伤疤,张文又觉得谢渊绝非 “慢待君父” 之人 —— 德佑年间他任吏部主事,曾见过谢渊的考核记录,上面写着 “清正廉洁,忠勇可嘉”,是永熙帝亲批的评语。
张文的目光扫过东列的徐靖,又扫过西列的周铁,最终低下头,盯着金砖上的纹路,不敢言语。他的手指攥着笏板,汗渍在笏板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 他知道,此刻的沉默,既是对李嵩的敷衍,也是对谢渊的愧疚,可他别无选择,只能等待局势明朗。
与张文同样纠结的,还有礼部侍郎林文。他负责礼部档案,知道谢渊的文书有副本存档,可他怕得罪石崇(石崇曾为镇刑司副提督,手上有不少官员的 “把柄”),所以迟迟不敢出列。林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扯着朝服的衣角,心中盘算着:“若我拿出副本,石崇定会报复;若不拿,谢大人恐遭诬陷……” 直到看到王瑾坚定的眼神,林文才悄悄吸了口气,却仍未敢迈出那一步 —— 中立派的犹豫,成了朝堂分野中最微妙的存在。
龙椅上的萧桓,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他看着朝堂上的两派争执,目光从西列的王瑾、李默,扫到东列的徐靖、周瑞,再落到中间低头沉默的张文、林文,眼底没有明显的喜怒,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
萧桓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玉玺,节奏从慢到快,又从快到慢 —— 他在思考。德佑年间,他虽年幼,却记得谢渊为救太上皇,四处奔走的模样;天德年间,谢渊掌兵部,边镇安稳,百姓安乐,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可东列官员说的 “权柄过盛”,也并非无稽之谈 —— 谢渊兼领兵部、御史台,又加 “太保” 衔,确实权力过重,若真有二心,恐动摇朝局。
萧桓想起永熙帝的教诲:“为君者,当辨忠奸,亦当制衡权柄。忠良若权重,需以制度束之;奸佞若作祟,需以律法惩之。” 所以他没有立刻偏袒任何一方 —— 偏袒谢渊,恐助长其权柄;偏袒东列,恐寒了忠良之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暂止纷争,待证据确凿后再做裁决。
当东列的刘达递上 “往来书信抄本” 时,萧桓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穿透朝堂的嘈杂:“刘达,你的抄本字迹潦草,无署名、无印鉴,怎可作凭?周德、徐靖,你们说谢大人伪造文书,可有实证?王瑾、李默,你们说谢大人忠勇,可带齐户部账册、兵部存档?” 萧桓的目光扫过众人,“今日朝会,争论无益。三日后卯时,再聚奉天殿,谢渊需带齐所有证据,徐靖需带理刑院勘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