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密,冰碴子打在甲胄上 “噼啪” 作响,像无数细碎的警示。石崇(从二品镇刑司副提督)攥着腰间短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的血痂被寒风冻得发紧,每走一步都要往兵部衙署的方向瞥 —— 那盏孤灯亮得刺眼,像谢渊那双洞察人心的眼。“徐大人,” 他借着整理甲胄的动作凑到徐靖(从二品诏狱署提督)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太和门守卒全撤了,按《大吴会典?军防志》,奉天殿周边需驻三营禁军,此刻连个影都无,不是伏兵是什么?”
徐靖喉结滚动,瞥了眼身后的诏狱死囚,那些人握着刀的手都在抖。“石大人忘了?秦云(京营副将)早换了禁军旧部,说是‘怕惊扰陛下’,实则是咱们的人。” 他嘴上硬气,心里却发虚 —— 谢渊兼掌御史台,暗线遍布京师,秦云的人未必靠得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猜忌,却谁也不敢说 “退”—— 南宫已破,文华殿百官附议,此刻回头,便是 “谋逆未遂” 的死罪。
萧桓的靴底碾过冻硬的积雪,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转瞬被新雪覆盖。藏在袖中的半幅诏书,被指温焐得发软,“复登大宝” 四字墨迹未干,是石崇昨夜从镇刑司密道送进南宫的,另一半在石崇怀里,需合璧盖玺才算完整。他指尖摩挲着诏纸的纹路,忽然想起七年前第一次登奉天殿的情景:那时他持永熙帝遗诏,百官朝拜声震殿宇,谢渊站在武将之首,捧着兵符叩首,声如洪钟:“臣谢渊,恭迎陛下,愿以残躯护大吴万里疆土。”
可如今,谢渊却在兵部 “无动于衷”。萧桓的心跳骤然加快,诏纸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 是刘焕(正二品户部尚书)扣了边粮,谢渊无兵可调?还是周显(从一品玄夜卫指挥使)锢了暗探,他无从知晓宫变?又或是…… 他在等自己踏入奉天殿,再以 “擅闯禁地” 为名发难?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涌,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玉带,那是永熙帝旧物,龙纹已被磨平,却仍带着皇权的重量。
兵部衙署的烛火下,谢渊伏在案上,指尖划过《大吴疆域图》上的 “大同卫”,那里圈着红圈,旁注 “岳谦旧部五千”—— 岳峰战死前留下的精锐,只听他调遣。老吏(兵部司务,从九品)递上张启(从三品玄夜卫文勘房主事)刚送来的密报:“大人,秦飞(从二品玄夜卫北司指挥使)伪制周显私章,已控北司暗探,只待您令,便可围奉天殿。”
谢渊咳嗽几声,帕子上沾了淡红血痕,却顾不上擦。“杨武(正三品兵部侍郎)那边呢?” 他声音沙哑。“杨侍郎回禀,边军已备三日干粮,安定门烽燧已联动,见黑烟便入城。” 老吏躬身道,“只是刘焕扣着粮车,后续粮草难继。”
谢渊闭上眼,想起成武帝病榻前的嘱托:“谢先生,守住京师,别让桓儿杀太多人。” 他睁开眼,眼底满是决绝:“告诉杨武,若无兵戈声,便守在城外;若奉天殿动武,便以‘护驾’为名入城,只抓首恶,不伤百官百姓。” 他要的不是流血政变,是 “兵不血刃” 的平乱,哪怕背上 “纵容逆党” 的骂名。
太和门的宫灯歪歪斜斜挂着,灯油漏在雪地上冻成暗黄色冰壳,守卒影踪全无。石崇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另一半诏书,递到萧桓面前,借着风雪的掩护,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陛下,诏书本该在奉天殿合璧,可臣怕夜长梦多 —— 您先过目,若谢渊真发难,咱们便立刻传诏,说他‘拥兵作乱’,秦云的京营兵、李默(从三品宣府卫副总兵)的宣府兵,定能擒他。”
他刻意提秦云、李默,既是显自己 “布局周全”,也是想逼萧桓站队。萧桓瞥了眼诏书,“承天命,复登大宝” 八字刺得人眼疼,却只是淡淡道:“不必急,奉天殿自有玉玺。” 石崇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泛起嘀咕 —— 萧桓似乎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急于复位”,反倒像在等什么。
徐靖身后的诏狱死囚(无品)互相推搡,有人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袍,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这地方太静了,谢渊的人会不会藏在殿后?小的…… 小的不想死啊!” 徐靖猛地回头,眼神凌厉:“闭嘴!复位后你们便免罪,现在退缩,立刻斩了!” 他拔出短刀,刀刃映着雪光,吓得死囚连忙低头。
可转身的瞬间,徐靖自己也慌了 —— 这些死囚是戴罪之身,真遇伏兵只会四散奔逃,根本靠不住。他往石崇身边凑了凑,假意关心:“石大人,要不让镇刑司密探先去奉天殿探路?他们是公人,谢渊就算动手,也得顾及‘擅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他想让石崇的人当替死鬼,自己坐收渔利。
萧桓的目光越过太和门,落在奉天殿的丹陛上。那道汉白玉台阶,七年前他走得意气风发,如今却觉得像一道生死线。他想起谢渊三年前的话:“陛下,奉天殿的龙椅,坐的是‘护民之君’,不是‘逐权之主’。” 那时他只当是老生常谈,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