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墙根是他踩了三夜才选的位置:墙高七尺,爬满枯藤,藤叶能遮住身形,就算玄夜卫巡查经过,也难发现;正对着谢渊书房的窗,窗纸没贴紧,留着一道细缝,能看清窗内动静;墙后是条窄巷,宽仅三尺,若遇玄夜卫突袭,可沿巷快速退到西市的杂役房 —— 那里有镇刑司旧吏接应。他熟练地拨开枯藤,藤枝上的倒刺勾破了他的袖口,渗出血珠,他却没敢哼声,只露出一道仅容一人的缝隙,眼睛凑上去,望向书房 —— 窗纸糊的是宣州贡纸,透光性好,能隐约看见案前坐的谢渊,连他手里握着的狼毫笔都能辨得清。
“千万别被玄夜卫的人发现……” 小太监心里默念,指尖的木炭都被汗浸湿了。前两夜,他就见玄夜卫暗探穿着夜行衣,衣料是玄色的,在夜色里几乎隐形,腰间佩着短刀,刀鞘是鲨鱼皮的,反光在夜色里格外刺眼。镇刑司提督石迁死后,密探科只剩十几人,都是石崇的亲信,若他被抓,不仅自己没命,石崇交代的 “盯谢渊” 的活也完不成,那五十两赏银更拿不到手 —— 那银子,他还想着给乡下的老娘治病。
他深吸一口气,将木炭按在录事带上,做好记录准备 —— 石崇吩咐,要记 “谢渊见客否、书房灯火何时熄、有无传递密信”,若能录到 “与边将私通、藏谋逆文书” 的迹,赏银再加一百两。
戌时的梆子声刚过,谢渊书房的烛火亮了。小太监眯眼细看,见谢渊身着常服,坐在案前,案上堆着高高的公文,多是兵部的 “边军粮饷册”、御史台的 “官员弹劾状”。谢渊拿起一本粮饷册,指尖在纸上划过,偶尔停下来,对身旁侍立的书吏(谢渊府邸私吏,无官阶)低语几句,书吏躬身记录,动作轻缓,显是怕扰了谢渊。
“又是看公文……” 小太监心里嘀咕。前两夜也是如此,谢渊要么看公文,要么写奏疏,连客都没见一个,更别说 “私通边将” 的迹。他按木炭在录事带上画 “△”(镇刑司密记符号,代 “勤政务”),心里有些慌 —— 若总录不到 “罪迹”,石崇会不会怪罪?
忽然,书房门开了,兵部侍郎杨武(正三品)捧着一卷公文进来。小太监眼睛一亮,忙将木炭按在带上,准备记 “见客”。却见杨武走到案前,将公文递上:“大人,京营前营的军器核验册,秦云副将已签批,请您过目。” 谢渊接过,翻了两页,提笔在尾页签 “可”,递回杨武:“令周瑞(工部侍郎,正三品)明日带工部吏员,赴前营验器,不可延误。” 杨武躬身应 “是”,转身就走,前后不过一刻钟,未说一句私语。
小太监的手垂了下来,木炭在带上蹭出一道淡痕。他原以为杨武来是议 “防萧桓” 的事,能录到 “私谋” 的迹,没成想只是递公文。“谢渊倒真像个‘勤臣’……” 他心里犯嘀咕,却不敢松懈,仍盯着窗内 —— 石崇说,谢渊最会 “装”,得耐着性子等。
子时的风卷着落叶,打在老墙上,沙沙响。小太监正揉着发酸的眼睛,忽然瞥见巷口有一道黑影闪过 —— 不是玄夜卫的巡查服色,是更轻便的夜行衣,腰间挂着玄夜卫北司的 “暗探符”(小铜片,刻北司纹)。
“不好,被反盯了!” 小太监心里一紧,忙缩回脑袋,屏住呼吸。他听镇刑司老密探说过,玄夜卫最会 “反监”,若被盯上,轻则丢命,重则被屈打成招,供出背后主使。他贴着墙根,慢慢挪到枯藤最密的地方,透过藤缝往外看 —— 那黑影正靠在巷口的树旁,手里拿着一卷黄麻纸(玄夜卫录事用),笔尖在纸上轻划,显是在录他的位置和动作。
小太监的后背冒冷汗。他想起石崇的吩咐:“若被玄夜卫反盯,别慌,按原计划传信,谢渊越反盯,越说明他有鬼。” 他强压下惧意,重新凑回墙缝,见谢渊仍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本《大吴律》,正翻 “谋逆篇”,眉头微蹙,似在思索。
“难道谢渊在想怎么治萧桓的罪?” 小太监心里一动,忙用木炭在录事带上画 “□”(代 “阅律”),又添一笔 “→谋逆篇”—— 这或许是石崇要的 “迹”!他不知道,巷口的玄夜卫暗探,正将他 “记录” 的动作,详细录在黄麻纸上,连木炭划过绸带的细微声响,都记了进去。
丑时过半,谢渊书房的烛火仍亮着。小太监揉着僵硬的脖子,按约定的时间,从怀里摸出一个蜡丸(镇刑司传信用,内藏薄纸),将录事带上的符号抄在薄纸上,裹进蜡丸,塞进墙根的砖缝里 —— 这是他与镇刑司联络吏(从八品,隶镇刑司文书科)的交接点,每日丑时三刻,联络吏会来取。
他刚塞好,就见巷口传来轻叩砖的声响 —— 是联络吏的暗号。小太监没敢露头,只轻轻敲了敲身旁的砖,示意 “东西在”。联络吏轻步走过来,弯腰从砖缝里取出蜡丸,塞进袖中,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砖上,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