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宫墙被烛火映得发红,萧桓在思政堂里踱了近一个时辰,靴底磨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的手始终攥着那枚京营旧符,掌心的汗把符面浸得发潮。
“天若助朕,今夜就该有消息;天若不助,朕七年幽禁,终究是一场空。” 萧桓停下脚步,望着殿外的夜色 —— 南宫的夜格外黑,连星子都少,像他看不清的前路。
他走到案前,取过一张黄纸,提笔写下 “愿天助大吴,助朕复位,护百姓安乐,护社稷安稳”,墨迹透过纸背,晕在案上。将黄纸折成小方块,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 这是他能做的最后 “祈”,除了等,除了信,他别无选择。
院外的暗探换了岗,新过来的暗探继续伏在槐树上,录事簿上又添了句 “桓夜踱殿内,藏黄纸,似祈祷”。远处,兵部衙署的烛火仍亮着,谢渊正在看秦飞送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 —— 萧桓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里。
亥时的风更急了,吹得院中的槐叶 “哗哗” 响,像有脚步声在靠近。萧桓猛地停住踱步,侧耳细听 —— 是风,还是徐靖的人来了?
“陛下,是风,不是人。” 魏奉先从偏殿进来,手里拿着一件薄袍,“夜凉了,陛下添件袍吧,别冻着。”
萧桓没接袍,只盯着殿门:“你去看看,是不是卫安来了?是不是徐靖的人到了?”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魏奉先出去片刻,回来摇头:“没有,卫安还在岗哨上,没动静;西角门那边也静,没见人来。”
萧桓的肩膀垮了下去,接过薄袍,却没穿,搭在臂上:“知道了,你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着。”
魏奉先退去后,殿内只剩烛火 “噼啪” 的燃声。萧桓走到案前,拿起《复立十策》抄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他之前写的 “复位以安社稷”,此刻却觉得这几个字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若谢渊真的拦,朕是不是该认了?在南宫安度余生,总比‘谋逆’被斩好。”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 七年幽禁的苦,旧臣的盼,权欲的烧,都让他不能 “认”。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再等一个时辰,子时前若还没消息,朕再想别的办法。”
子时的梆子声从宫外传来,一声一声,敲在萧桓的心上。他坐在案前,烛火已燃至过半,烛泪堆了厚厚的一层,像他心里积的慌。
魏奉先轻手轻脚进来,递上一杯温茶:“陛下,子时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别等了,徐大人…… 怕是来不了了。” 他终是忍不住,说了半句实话。
萧桓接过茶,却没喝,杯子在手里转着圈:“来不了?为什么来不了?是谢渊抓了他?还是他反水了?”
“不是抓,也不是反水,是…… 是玄夜卫盯得太紧,他不敢动。” 魏奉先声音带着哭腔,“镇刑司的旧吏也被盯了,陈冀还在偏院藏着,不敢出来。陛下,咱们…… 咱们要不别等了,再从长计议吧?”
萧桓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从长计议?再等下去,谢渊就会查出血迹,就会定朕的罪!朕等不了了!” 他起身走到殿角,从暗格取出一把匕首 —— 是当年被俘时防身的,虽锈了,却仍锋利。
陛下,您要干什么?” 魏奉先吓得扑过来,抱住他的腿,“陛下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
萧桓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机会?哪里还有机会?旧党不敢动,谢渊在盯,朕就是个困在笼子里的鸟,怎么飞都飞不出去!” 话虽狠,却没推开魏奉先 —— 他心里的 “撑”,还没完全断。
丑时的夜色最浓,萧桓终于松开了匕首,被魏奉先扶着坐在案前。他望着窗外,心里的慌渐渐淡了,只剩一丝 “死等” 的倔:“再等,等天亮,若天亮还没消息,朕…… 朕认了。”
他重新拿起那枚京营旧符,贴在额头,轻声祈祷:“列祖列宗在上,朕是大吴正统,愿天助朕复位,护大吴江山,护百姓安乐;若天不助,朕也认,只求别连累陈冀、徐靖这些旧臣,他们是为朕,不是为私。”
祷完,将符放回案上,闭上眼,却没睡着 —— 耳朵始终听着殿外的动静,听槐叶响,听梆子声,听暗探的呼吸声。每一点细微的响,都让他心头一跳,以为是 “转机” 来了。
窗外的夜色慢慢淡了,东方泛起一丝微光 —— 天亮了。萧桓睁开眼,案上的烛火已灭,只剩一缕青烟。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晨光洒在他脸上,带着凉意。
陛下,天亮了,徐大人…… 还是没来。” 魏奉先的声音在身后轻响。
萧桓没回头,望着宫墙外的朝阳,轻声道:“知道了,再等等,总会来的。”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 —— 他还在盼,还在等,还没放弃那点 “复位” 的微光。
这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