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好了如何 “说服” 谢渊:以 “代宗体弱,需宗室辅政” 为名,不直接废代宗,而是 “复帝号,掌辅政权”,与代宗 “共治天下”;许谢渊 “仍掌兵部、御史台”,甚至加 “太傅” 衔,让谢渊的权位更重 —— 谢渊若只为社稷,而非为代宗私恩,焉能不接受?
“中兴之利,谢渊亦能得之。” 萧桓的声音里又带了点憧憬,他想象着复位后,与谢渊共商朝政的场景:他坐龙椅,谢渊立殿中,议边军粮饷,谢渊奏请 “令户部侍郎陈忠赴宣府卫,核李默的边饷调度”;议吏治整顿,谢渊奏请 “令吏部侍郎张文查地方官考核”—— 君臣同心,共护大吴,何等美事。
烛火映着《复立十策》的字迹,萧桓的眼底亮得像有光。他觉得,这个 “折中” 的复辟方案,既避开了 “谋逆” 的风险,又能实现 “中兴” 的目标,谢渊没有理由拒绝,旧党没有理由反对,宗室没有理由不满 ——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可憧憬很快被 “谋逆” 的恐惧击碎。萧桓想起《大吴律?谋逆篇》的规定:“凡非诏旨,宗室擅自议复位、联外臣者,无论是否成事,皆以谋逆论,主谋者斩,从者流。” 他与徐靖的密信、与赵王的联络、令石崇篡改《复立十策》的事,早已触犯 “谋逆” 条款,谢渊若想治他的罪,只需拿出这些实证,朝野无人能保他。
他想起石崇被斩时的场景:石崇临刑前喊 “臣为旧帝谋,何罪之有”,可百姓仍沿街唾骂,宗室仍无人求情 —— 在 “律法” 面前,“旧帝” 的身份毫无用处,“谋逆” 的罪名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连累子孙。
“若谢渊不肯妥协……” 萧桓的声音里带了点颤抖,他走到殿角,望着暗格的方向 —— 那里藏着徐靖的密信,也藏着他的 “罪证”。他若继续推进复辟,一旦被谢渊抓住实证,不仅他要死,徐靖、镇刑司旧吏、京营旧卒也会跟着丧命;他若 “止”,主动向谢渊 “认罪”,或许能得 “废为庶人,幽禁终身” 的结局,保住性命。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东方泛起一点微光。萧桓攥紧了拳头,掌心的铜符硌得更疼,却也让他更清醒 —— 他既想要 “中兴” 的利,又怕 “谋逆” 的罪;既想负旧部的望,又怕引火烧身。“复” 与 “止” 的拉扯,让他一夜白头,却仍未做出抉择。
萧桓走到窗前,推开窗,晨光洒进来,照在院中的衰草上。他想起魏奉先昨日递来的另一个消息: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近日正率人清查镇刑司旧档,似在搜徐靖包庇旧党的罪证;兵部侍郎杨武,正加强京营前营的巡查,似在防旧卒异动 —— 谢渊虽未动他,却已在暗中清理旧党,断他的复辟助力。
“谢渊在等…… 等朕先动……” 萧桓突然明白,谢渊不是不想处置他,是在等他 “复辟” 的实证,等他 “谋逆” 的罪名坐实,再按律处置,既服朝野,又无 “苛待旧帝” 的骂名。谢渊的 “稳”,比直接动他更可怕,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让他无处可逃。
他想起徐靖密信里的 “请陛下速决”—— 徐靖也察觉了谢渊的动作,怕夜长梦多,想尽快复辟。可萧桓不敢,他怕这是谢渊的 “诱敌深入”,怕徐靖的联络是谢渊设下的陷阱,怕他一脚踏入 “谋逆” 的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晨光越来越亮,照在萧桓的鬓发上,映出几缕新添的白发。他靠在窗棂上,望着南宫的高墙,心里第一次生出 “无力” 的感觉 —— 他像一只被困在网里的鸟,想飞,怕被网丝勒死;想停,又怕被猎人捕获。“复” 与 “止”,竟成了他此生最难的抉择。
天已大亮,魏奉先端着早膳进来,见萧桓仍在窗前伫立,眼底布满血丝,忙躬身道:“陛下,您一夜未眠,先用些早膳吧。”
萧桓没回头,只是轻声问:“徐靖那边,还有消息吗?秦飞的人,还在查镇刑司旧档吗?”
“徐大人还没递新消息,秦大人的人…… 还在查,听说昨夜还封了镇刑司的一个旧库房。” 魏奉先低声答道。
萧桓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案前,看着早膳,却没胃口。他突然对魏奉先道:“你递信给徐靖,说‘时机未明,暂缓联络,待朕察谢渊之意后再决’。”
魏奉先愣住了,没想到萧桓会 “暂缓”,却不敢多问,只能躬身应 “是”。
萧桓望着案上的《复立十策》和玄夜卫铜符,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 他决定 “暂止”,但非 “永止”。他要先探谢渊的真实态度:若谢渊对他仍有 “旧情”,对 “中兴” 有期待,便拉拢;若谢渊执意 “以律法为准”,便再做打算。他不会放弃复辟,只是不再盲目,要等一个 “明时机”,等一个能让他 “复” 而不 “祸” 的时机。
晨光映着他的脸,虽疲惫,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