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唐文宗在抑郁中走到了尽头。弥留之际,他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嘴里反复念叨着:“甘露……甘露……”那两个字,像一根刺,扎了他一辈子——那场本想诛杀宦官的“甘露祥瑞”,最终却成了断送他帝王尊严的催命符。
仇士良站在殿外,听着里面微弱的呻吟,脸上没有半分悲伤,反而在盘算着该立哪个皇子当新帝,才能让自己的权力更稳固。长安城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少阳院,落在文宗枯瘦的手上,冷得像冰。而这大唐的天,也随着这位皇帝的驾崩,变得更加昏暗了。
四、牛李党争:文人政客的"相爱相杀"
这边宦官在宫城里翻云覆雨,那边朝堂上的文官集团也没闲着。以牛僧孺、李宗闵为首的“牛党”,和以李德裕为首的“李党”,像两拨抢地盘的孩童,从唐宪宗朝吵到唐宣宗朝,整整闹了四十年,把本就风雨飘摇的大唐搅得更浑。这党争哪是什么政见之争,分明是带着私怨的死磕,荒唐起来比市井泼妇骂街还离谱。
牛僧孺出身科举,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最恨的就是李德裕这种靠父荫上位的世家子弟;李德裕则是前朝宰相李吉甫之子,打心底瞧不上牛僧孺那帮“寒门进士”,觉得他们只会舞文弄墨,不懂治国实务。两拨人只要碰面,就像火星撞地球,非争出个高低不可。
有回科举,牛僧孺的门生皇甫湜在考卷里写了句“今宦官专权,藩镇割据,陛下当以雷霆手段整肃”,本是句实话,却被李德裕抓住了把柄。他捧着考卷冲到唐文宗面前,把纸卷拍得啪啪响:“陛下您看!这考生竟敢公然抹黑朝廷,主考官纵容这种狂言,分明是跟牛僧孺一伙的,想动摇国本!必须治罪!”
牛僧孺正在旁边批阅公文,听见这话噌地站起来,紫袍的袖子都带起一阵风:“李德裕你休要胡言!考生直言进谏,本是科举初衷,你这是借题发挥,公报私仇!”两人在金銮殿上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溅到彼此的官帽上。牛党官员跟着喊“李党挟私报复”,李党官员立刻回骂“牛党结党营私”,朝堂上像开了锅的沸水,乱成一团。
唐文宗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此起彼伏的争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按着额头长叹一声:“朕看这紫宸殿,不如改名叫‘菜市场’得了!吵够了没有?!”可他话音刚落,两党又为“谁先闭嘴”吵了起来,气得文宗抓起案头的玉如意就往地上砸,摔得粉碎,也没能让这闹剧停下。
更荒唐的是,无论国家出台什么政策,两党都得先看是谁提的——只要是对方阵营的主张,哪怕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也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李德裕看出藩镇割据已成心腹大患,主张“渐削兵权,改派文臣任刺史”,刚把奏折递上去,牛僧孺就带着一群官员反对:“藩镇将士多是安史旧部,性子刚烈,太严苛必激起叛乱,不如暂且安抚!”
等牛僧孺见百姓赋税太重,提议“减免江淮秋税,以安民心”,李德裕又立刻跳出来反驳:“如今西北边防吃紧,神策军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国库空虚,拿什么减免?这是只顾眼前,不顾边防!”
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今天牛党把李党官员贬到岭南,明天李党就把牛党门生流放到荒漠;牛僧孺当宰相时,把李德裕主持的边防工事全拆了,说“浪费钱粮”;李德裕复起后,又把牛僧孺推行的减税政策全废了,骂“妇人之仁”。可谁也没真正想过,怎么才能堵住藩镇的窟窿,怎么才能拔掉宦官的毒刺,怎么才能让流离的百姓回到家园。
有回黄河决堤,灾民涌入长安,唐文宗急得彻夜难眠,召两党大臣议事。李德裕说“应派禁军筑堤,再调粮草赈灾”,牛僧孺立刻反驳“禁军是拱卫皇宫的,岂能轻动?”两人又吵了半天,最后竟忘了讨论赈灾方案,只定下“各打五十大板”——派一半禁军去筑堤,发一半粮草去赈灾,结果堤没筑好,粮也不够分,灾民在城外饿死了一大片。
唐文宗晚年对着宰相周墀叹气:“朕问你们,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周墀低着头不敢答,文宗自己苦笑:“怕是等不到了。牛李两党像两块巨石,压得朝廷喘不过气,宦官和藩镇再在外头推一把,这大唐……”他没说下去,只是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眼神里满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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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持续四十年的党争,就像一场漫长的内耗,把朝廷的元气一点点耗尽。牛僧孺和李德裕斗到最后,一个被贬死在循州,一个流放崖州郁郁而终,可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却再也没人能收拾。长安城的晨钟暮鼓依旧,只是钟声里多了几分末世的悲凉——当文官忙着内斗,宦官忙着专权,藩镇忙着割据,这大唐的气数,也差不多快尽了。
五、晚唐江湖:李商隐的情诗与黄巢的反诗
在这藩镇如狼、宦官似虎、党争成灾的晚唐,文人们的命运就像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李商隐的遭遇,最是道出了那代文人的困窘。他本是牛党元老令狐楚的门生,靠着令狐家的举荐才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