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李亨派来的人站在他面前,躬身说“请太上皇将传国玉玺交予陛下,以安天下人心”时,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平静。那玉玺是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来的,陪了他四十多年,是大唐正统的象征,如今儿子竟要明火执仗地来抢!
“逆子!”李隆基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瓷片溅得满地都是,他指着来使,气得浑身发抖,“我还没死呢!他就急着收我的玉玺?当年在马嵬坡,若不是我……若不是我忍痛割爱,他能有今日?如今翅膀硬了,连老爹的饭碗都要抢!”
来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陛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为了江山社稷?”李隆基笑得苍凉,“他是为了他自己!”他转身走进内殿,死死攥着那方玉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蜀地春雨淅淅沥沥,打湿了芭蕉叶,也打湿了一个老皇帝最后的尊严。
灵武的风还在吹,成都的雨还在下。这对隔着千山万水的父子,一个在军帐里谋划着巩固权力,一个在行宫里舔舐着失落与悔恨。而他们脚下的大唐,还在安史之乱的烽火里挣扎——收复长安的仗还没打赢,朝堂的裂痕却已悄然蔓延,只是那时的他们,都以为自己在为江山着想,却不知这裂痕,终将成为日后更深的祸患。
四、颜真卿的"忠义悲歌":文人的铁血丹心
安史之乱的烽火里,有一位特殊的英雄,他的名字,既刻在碑石上,也写在血土里——颜真卿。
世人皆知他是笔法雄浑的大书法家,笔下的《颜勤礼碑》字字如铁,骨力洞达,可乱世偏要逼他放下狼毫,提起长枪。安禄山在范阳扯旗时,河北诸郡望风而降,唯有颜真卿的堂兄颜杲卿,在常山竖起了抵抗的大旗。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守,带着儿子颜季明,把府库的银钱全散给百姓,又把县衙的门板拆下来当盾牌,硬是凭着一腔血气,守住了这座孤城。
可惜寡不敌众,常山终究陷落。颜杲卿被叛军绑在城楼的柱子上,安禄山亲自提着刀来劝降。叛军的刀已经划破了他的脸颊,血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淌,他却梗着脖子,眼神比刀锋还利。“颜太守,降了吧。”安禄山用刀背拍着他的脸,“只要你说一句归顺,常山太守还是你的,我再赏你十车金银。”
颜杲卿猛地啐出一口血沫,正溅在安禄山脸上:“你这羯胡反贼!我颜家世代食唐禄,岂能与你同流合污?我恨不得食你肉、饮你血,以谢天下!”他骂得越凶,叛军的拳头就越重,打断了他的胳膊,敲碎了他的牙齿,可那骂声依旧从喉咙里滚出来,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叛军不敢靠近。
安禄山被激怒了,嘶吼着下令:“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骂!”利刃划过的瞬间,颜杲卿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瞪着安禄山,直到最后一口气断绝,那眼神里的怒火,仿佛还能烧穿叛军的甲胄。他的儿子颜季明,也在这场浩劫中遇害,尸骨无存。
消息传到平原郡,颜真卿正在灯下起草檄文。他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大团黑,像块化不开的悲恸。他冲出书房,望着常山的方向,这位素来沉稳的书法家,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那是与他自幼一同临摹碑帖的兄长,是总把最好的狼毫让给他的侄子啊。
哭过之后,他擦干眼泪,把颜杲卿的血书在郡衙前当众宣读。百姓们听得泣不成声,纷纷报名参军。有个躲在人群里的文人,曾与他一同在长安的酒肆里论过书法,这时上前拉他的衣袖:“子真兄,您是书坛泰斗,何苦要趟这刀光剑影的浑水?不如避到江南,保全性命,还能留下更多墨宝。”
颜真卿猛地转过身,双目赤红,平日里温和的面容此刻满是刚毅:“先生错了!国难当头,岂有文人只知舞文弄墨之理?笔墨能写《诗经》,亦能写檄文;手指能握笔,亦能握剑!我颜家子孙,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绝不能看着河山变色!”
他带着义军转战河北,哪里有叛军,哪里就有他的身影。队伍里的士兵常看见,这位将军在灯下处理军务后,总会铺开纸,提笔写些什么。有时是给朝廷的战报,字字铿锵;有时是给阵亡将士的祭文,笔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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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叛乱稍平,他终于有机会为侄子颜季明寻回些许尸骨——不过是一抔骨灰,几件破碎的衣袍。在残破的军帐里,他点燃油灯,提笔写下《祭侄文稿》。笔蘸的仿佛不是墨,是血,是泪。“贼臣不救,孤城围逼,父陷子死,巢倾卵覆……”那些字歪歪扭扭,涂涂改改,有的地方墨迹浓得化不开,像是哭到窒息时的停顿;有的地方笔锋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