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繁华太脆弱,轻易间便被打破,而守护繁华的人疲于奔命,血洒长街。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豺狼们却在桀桀怪笑。
踏着一地瓦砾与残血,踩着隐隐的血迹与残破的刀剑,身穿全身鱼鳞甲的魁梧身影漫步在破败的街道上。
“报告将军!清点完毕。”一名兵丁向着他敬了个军礼,大声禀报。
“说吧。”那魁梧将官声音略显疲惫,叹声道。
“是!将军大人。”那兵丁站直了身子向将官报告,“此役,我城卫军斩杀敌八人,生擒三人,其中二人为大内供奉所杀,一人为大内供奉缉拿回宫。我方伤亡十二人,其中重伤四人,轻伤六人,阵亡二人。损失最为惨重的是距离最近的丙字队。他们的伍长左辉,兵士李四(四牙子)战死,其下三人重伤。驰援而来的甲字队伍长刘顺重伤,其下五人皆为轻伤。”
“好啦!知道啦。倾尽全力救治伤者,战死者好生收敛。”将官挥了挥手,那报告的兵丁得令退了下去。
“哎——”看了看周围残破的街景,插满箭矢的梁柱,翻倒的马车,以及地面上斑驳殷红的薄雪,将官又叹了口气,一缕白雾升腾而起,随即消散开来。
“本以为入了京城,便能坐享清福了。哪里料到,这天子脚下也不太平啊。也罢、也罢——”
将官不由地看向东面,喃喃自语道:“护您北归,一路之上死了好些兄弟。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死伤无数。为何您到哪,哪儿就不太平呢?跟着您这军功倒不少赚!可眼见着老兄弟们越来越少!哎——希望大伙都能活着退伍,衣锦还乡吧!”将官打了打甲片上的落雪,怅然若失,朝着街尾而去。
雪越下越大了。
西市牡丹亭,微微光线之下些许雪花飘入昏暗的走道。
一名裹在火红袍服里的人急匆匆跑过走道,“咚咚咚”的踩踏木地板,和着隐约传来的歌舞声清晰可闻。
“尊敬的阿特拉万,事情结束了。”那红袍人敲了敲木门,小声对着门后沉声道。
“进来吧!我虔诚的孩子。”木门后随即传来低沉的声音。
红袍人推开门,微光随即映出门前的一片地面,隐约见得上面画满了繁复的符文。进入后,红袍人随手关上了门,室内再度陷入了昏暗之中。
房间正中那团燃烧着的火盆发出幽暗跳动的诡异火光,火光里隐约可见一人盘膝坐于火盆前。
红袍人虔诚地拜倒于那人面前,嘴中高呼“尊敬的阿特拉万”。
盘膝坐着的人耐心听完来人那一长串拗口又悠长的祷文念词后,悠然开口道:
“失败了?”
“您洞悉一切,尊敬的阿特拉万,事情确实失败了。刚传出的消息,出去的二十人只回来一个,而且带回了不幸的消息。”红袍人依旧趴伏着,没有抬头。
“……”盘膝坐着的人一阵默然。许久,才缓声道,“不必伤心,我虔诚的孩子,他们皆回归到伟大的阿胡拉的怀抱。在那里他们将得到永恒的解脱。”
“哦,伟大的阿胡拉——”红袍人又是念念有词地一阵冗长的念叨,配合着跳动昏暗的火光与隐约可见的满墙符文,气氛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尊敬的阿特拉万,我们不能毫无理由地听信那边的一面之词,”红袍人依旧趴伏在地,脸朝下谏言道,黑暗里丝毫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们说没有拿回圣物,就一定没有吗?很明显,这就是欺骗!或许他们眼下已然得手,想私吞圣物也未可知呢!”
“欺骗?谁有权定义‘欺骗’!这梁人的都城里,到处遍布着阿胡拉的眼睛,世间一切皆瞒不过伟大的阿胡拉。这是伟大阿胡拉的启示——是时候该与他们的教主好好谈谈了。”
声音似乎还在房间里环绕,盘膝之人却如一阵青烟消失在了原地,唯留红袍人孤零零地趴伏在幽暗的房间里。
牡丹亭最高层的一间房间里。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堵纱帐屏风,屏风两边各盘坐着一个人影。
“教主大人,听说圣物没有拿到啊?”屏风一端发出低沉的询问声。
“长老大人,”屏风另一侧传出了娇媚入骨的声音,性感的唇珠隔着薄纱略微一翘,往空中“呼”地这么一吐,甜腻的紫烟扩散开了。
“实话告诉您,正如您所听到的,事情失败了,圣物没能到手。”说话之人披着羊绒真丝月衣,正慵懒地躺卧在一堆各色锦织抱枕里,模样十分诱人。
“哦?是吗!”另一侧传来质疑声。
对于这个结果,很明显,他不以为然。有信徒汇报,当时街面上有一黑衣男子以夜影司佥事的身份,动员整条街上的兵马司差役一起搜寻一名贼人。倘非贼人身上藏有重要物品,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再者,今夜还是皇帝宣布大庆的头一日,闹出这么大动静,没个正当理由的话,想那夜影司佥事怕是人头不保了。
低沉的声音幽幽道出信徒传来的消息,语气里隐含着诘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