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张彩霞打断他,指尖在他手背上画着圈,“你怕那个狙击手还有同伙,怕日军的旅团突然打过来。”她的声音轻得像月光,“就像当年在密营,你总在夜里擦枪,其实是怕鬼子摸哨。”
谢文东的手猛地顿住。他从没跟她说过密营的事,可她的话却像亲眼见过。他忽然想起妻子当年也这样,总能看穿他故作镇定的伪装,在他擦枪时默默往他怀里塞块热红薯。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了月光里的飞蛾。
张彩霞笑了,左额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红:“李大姐说的。”她往他身边凑了凑,军大衣的边角盖住他的手,“她说你总把事往自己身上扛,就像当年扛着她从火场里跑出来,明明自己烧伤了后背,却先问她有没有事。”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营房里陷入短暂的黑暗。谢文东摸到她的手,掌心全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想起下午她扑向自己的瞬间,军大衣在风里展开,像只护崽的母鸟。
“以后不准再这样。”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要是有三长两短,我……”
“我不会有事的。”张彩霞捂住他的嘴,指尖的薄茧蹭过他的唇,“我娘说,好人都长命。”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再说,我还没看到你种的梅花树呢,你说过要种在镜泊湖边的。”
乌云飘过,月光重新洒满营房。谢文东看见她眼里的光,像他在密营见过的萤火虫,微弱却执拗。他忽然想起妻子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种温柔的期盼,像此刻的月光。
八、黎明前的突袭
鸡叫头遍时,枪声突然撕裂了夜空。谢文东抓起枪冲出营房,看见据点西门的方向火光冲天,南朝鲜同志的呐喊混着日军的嚎叫,像锅沸腾的粥。
“是日军的夜袭队!”李团长举着大刀跑过来,刀疤在火光里涨成紫红色,“他们摸过了警戒线,正往弹药库冲!”
谢文东往西门跑时,听见身后传来张彩霞的呼喊。他回头看见她举着步枪跟在后面,左胳膊的绷带松了半截,野山参叶从帆布包里掉出来,落在地上被踩进泥里。
“回去!”他的吼声被枪声吞没,却还是拽住她的胳膊往回推,“这里有我们!”
“我能打!”张彩霞挣开他的手,举枪击毙了个冲过来的日军,“李大姐他们在救护点,我得去帮忙!”她的枪声很稳,像她平时缝衣服的针脚,每一下都落在该落的地方。
金秀贤带着朝鲜志士从侧翼包抄过来,铁簪在火光里划出冷光。她的短枪打空了子弹,就拔出腰间的匕首,刀刀刺向日军的咽喉,像头被激怒的母狼。
“保护弹药库!”谢文东举着驳壳枪冲锋时,看见个黑影在弹药库屋顶一闪。是狙击手!他的枪口正瞄准金秀贤的后背!
“小心!”他扑过去把金秀贤撞开,子弹打在弹药库的木门上,木屑溅在他的脸上。抬头时,看见屋顶的黑影正往远处的树林跑,动作快得像只夜猫。
“追!”李团长挥舞着大刀追过去,却被突然响起的重机枪火力压制在墙后。日军的旅团到了,重机枪的子弹像暴雨般泼过来,打在断墙上溅起成片的尘土。
张彩霞在救护点给伤员包扎时,听见外面传来南朝鲜同志的呼喊。她扒着窗口往外望,看见日军的坦克正碾过抗联的阵地,履带下的尸体像被踩碎的玉米秸秆。
“李大姐,带伤员从地道走!”她往步枪里压子弹,帆布包上的血渍蹭在脸上,“我去帮他们!”
地道口在营房的灶台下,是金秀贤的父亲当年挖的。李大姐拽着她的胳膊:“你伤还没好!让我们去!”
“我熟悉地形!”张彩霞推开她,往地道里塞了个急救包,“告诉谢参谋长,我在东门的炮楼等他!”
九、炮楼里的等待
张彩霞爬上东门炮楼时,左腿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在楼梯上留下暗红的脚印,像她小时候在雪地里踩的梅花印。炮楼里的重机枪手已经牺牲了,尸体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手指紧扣着扳机。
她把尸体拖到一旁,刚要握住重机枪的把手,就看见远处的树林里闪过一丝反光。是狙击手!他正趴在树梢上,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牢牢锁住了炮楼的射击孔。
张彩霞突然想起谢文东教她的话:“遇到狙击手,就往暗处躲,让他摸不清你的位置。”她往炮楼的角落滚去,子弹擦着射击孔飞过的锐响几乎同时炸开,木片溅在她的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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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的坦克越来越近,履带碾压地面的震动让炮楼都在发抖。张彩霞望着西门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已经弱了下去,不知道谢文东他们怎么样了。她从怀里掏出那半朵红布梅花,布面被血浸透,背面的“安”字却依然清晰。
“东哥,你可千万别有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往重机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