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抚平袖口细微的褶皱,动作一丝不苟,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紧闭的门窗,仿佛看到了那座阴雨笼罩下的郡守府,看到了屏风后闪烁的刀光。
“羽儿,”项梁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按计行事。待我信号。”
“诺!”项羽单膝跪地,抱拳应诺,肩上的青铜鼎足轻轻放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重瞳之中,战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郡守府,二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明亮的灯火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猜忌与杀机。
殷通坐在主位,面前的几案上摆放着精致的酒肴,金壶玉杯,却无人动箸。他努力维持着镇定,脸上挤出几分刻意为之的和煦笑容,但眼神深处的闪烁和不时摩挲玉带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钱庸侍立在他身后侧,低眉顺眼,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扫向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项梁的身影出现在二堂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玄色深衣,腰佩古朴的“断水”剑。他步履从容,神情平静,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宴饮。他目光坦然地扫过堂内,在钱庸脸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在主位的殷通身上,微微拱手:“项梁见过府君。”
“哎呀!项公来了!快请上座!”殷通连忙起身,脸上的笑容堆得更满,热情地招呼,指着自己下首一张空置的席案,“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值此多事之秋,能得项公拨冗前来,本府心中甚慰啊!”
项梁依言落座,姿态不卑不亢。他并未看案上的酒菜,目光平静地看向殷通:“府君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殷通端起玉杯,啜饮了一口,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忧国忧民的神色:“项公想必也听说了,关东大乱,陈胜、吴广僭号,周文逆贼更是率十万之众叩击函谷,逼近戏下!天下汹汹,社稷危如累卵啊!” 他观察着项梁的脸色,见他依旧神色平静,便继续道:“这会稽郡,乃江东重镇,鱼米之乡,更是…更是当年楚地核心!如今谣言四起,人心浮动,本府唯恐有宵小之徒趁乱生事,祸乱桑梓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项公乃楚国名门之后,德高望重,在江东一呼百应!值此危难之际,本府欲请项公出山,与令侄一同,统领郡中子弟兵,协助本府整饬武备,弹压地方,保境安民!不知项公……意下如何?” 他紧紧盯着项梁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意动或贪婪。
项梁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端起面前的玉杯,并未饮用,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深邃的阴影。堂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屏风后隐约传来的、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埋伏甲士调整姿势时,甲叶发出的声响。钱庸的呼吸似乎也屏住了。
“府君拳拳爱民之心,项梁感佩。”项梁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然,项某乃一介布衣,戴罪之身,岂敢僭越,染指郡兵?况乎……”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直视殷通,“保境安民,乃府君职责所在。府君手握朝廷虎符,统辖郡兵数千,更有坚城可倚,何惧区区流言与宵小?莫非……府君对朝廷,对咸阳,已失却信心?” 他最后一句,问得极其平淡,却如同惊雷,在殷通耳边炸响!
殷通脸色瞬间一变!项梁的话,句句在理,却又句句诛心!尤其是最后那句,直指他内心深处那不可告人的动摇!他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强笑道:“项公说笑了!本府对陛下,对大秦,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只是……只是这乱世汹汹,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保障!项公若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项梁动了!
就在殷通心神剧震、强作解释的瞬间,项梁眼中寒光爆射!他一直摩挲杯壁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向腰间!
“呛啷——!!!”
一声龙吟般的清越剑鸣,撕裂了二堂凝滞的空气!那柄缠绕着白色丝帛的古剑“断水”,如同沉睡的蛟龙骤然惊醒,带着一道凝练刺骨的寒光,瞬间出鞘!剑光如匹练,映亮了项梁冷峻如铁的面容,也映亮了殷通脸上那瞬间凝固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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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花哨的招式!项梁的身体如同蓄满力的强弓,猛地从席位上弹起!一步踏出,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断水”剑化作一道死亡的流光,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直刺殷通咽喉!剑锋所向,空气仿佛都被切开,发出尖锐的厉啸!
“护……”殷通只来得及发出半个惊恐的破音,瞳孔中倒映着那一点